抄起手邊的擠奶木桶,沖入院子中。
“亞倫,不要!”傑夫大叫,但亞倫顧不上聽他啰唆了。
一頭體形隻比野貓大一點的火惡魔跳上希爾維的背,一爪劃破她的皮膚,在她的尖叫聲中将她背上的衣服扯成血淋淋的碎片。
接着火惡魔從希爾維的背上朝瑪莉雅的臉吐出一團火焰。
女人尖聲慘叫,皮膚熔化,頭發燃燒起來。
亞倫随即趕到,使盡吃奶的力氣朝火惡魔擲出木桶。
木桶在撞擊聲中化為碎片,不過惡魔也被砸得從母親背上跌到了地上。
希爾維頹然癱倒,亞倫立即上前扶住她。
更多火惡魔逼近他們,就連風惡魔也開始張開翅膀。
接着,十幾碼外,一頭石惡魔也開始凝聚形體。
希爾維呻吟一聲,不過還是掙紮着站起身。
亞倫拉着她遠離瑪莉雅和她痛苦的哀鳴,但他們往回跑的路上到處都是火惡魔。
石惡魔也發現了他們,開始瘋狂追擊。
幾隻正要起飛的風惡魔擋住這頭巨大怪物的去路,它揮舞着利爪,如同鐮刀切割稻草般輕易地将它們甩向一旁。
風惡魔自空中跌落,火惡魔立刻一擁而上,将它們撕成碎片。
趁着惡魔分神之際,亞倫把握機會拖着母親遠離屋子。
畜棚的路一樣不通,但他們和幾間畜欄之間暫時沒有阻礙,隻要能在地心魔物前抵達就行了。
希爾維不停尖叫,不知道是出于恐懼還是痛苦,但還是跌跌撞撞地随着他向前快跑,雖然穿着寬大的裙子仍沒有落後。
就在他拔腿狂奔的同時,四面八方的火惡魔也追了上來。
雨越下越大,風越吹越疾。
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他們的追兵,幾間畜欄仿佛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
院子裡的泥土因為下雨而逐漸泥濘,但是恐懼令他們四肢靈活,随時處于警戒狀态。
石惡魔邁着聲如悶雷的沖鋒步迅速逼近,整個地面都跟随它的步伐聲聲震動。
亞倫在畜欄前停住,手忙腳亂地試圖開門。
火惡魔已近在咫尺,進入足以使用緻命武器的距離。
它們口吐火焰,擊中亞倫和他母親。
他能感覺到衣服着火,聞到頭發燃燒的焦味。
一陣劇痛襲來,但他不加理會,成功打開畜欄的大門。
當他把母親拉入畜欄時,另一頭火惡魔撲到了她的背上,利爪深深嵌入她的胸口。
亞倫猛力一扯,将母親拉入魔印力場,地心魔物則被耀眼的魔光摔出門外。
深陷她體内的利爪随着鮮血和肉塊抽離。
他們的衣服還在燃燒。
亞倫雙手環抱希爾維撲向地面,在地上翻滾以撲滅火苗。
他們還沒來得及關門。
衆多惡魔趕了上來,圍着畜欄猛烈攻擊魔印網,激起陣陣魔光。
但是關不關門并不重要,有沒有籬笆也不重要。
隻要魔印樁沒倒,地心魔物就無法傷害他們。
但風雨可以,冰涼的大雨傾盆而下,狂風像鞭子般抽打着他們。
希爾維倒地後再也無力起身,身上沾滿鮮血和泥巴,亞倫不知道她有沒有辦法撐過這樣的重傷和風雨之夜。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飼料槽前,将它一腳踢翻,倒出豬晚餐吃剩的菜渣,留在泥巴中腐爛。
亞倫看到石惡魔攻擊魔印網,但魔印紋絲不動,惡魔無法沖入。
透過閃電及惡魔噴出的火光,他看見一群火惡魔圍住瑪莉雅,每頭惡魔都咬下一塊肉,然後歡天喜地跑到一旁大快朵頤。
不久後,石惡魔放棄攻擊,大步回頭,伸出巨爪,抓起瑪莉雅的腳。
火惡魔四下流竄,任由石惡魔将女人的肢體甩入空中。
她發出沙啞的呻吟,顯然她還沒有死。
亞倫尖聲大叫,作勢穿過魔印網出去救她。
然而就在此時,她殘存的肢體摔落到地面,發出一陣可怕的骨頭碎裂聲——亞倫在惡魔開始享用她的軀體前挪開了目光,任由大雨洗去眼中的淚水。
他拖着飼料槽來到希爾維身邊,撕下她裙子的内襯,在雨水中浸濕。
他盡可能地擦幹淨母親傷口上的泥巴,然後在傷口中塞入更多内襯。
這樣做稱不上幹淨,但總比豬圈裡的泥巴要幹淨多了。
希爾維渾身顫抖着,于是他躺在她身邊,試圖給她取暖,然後将散發惡臭的飼料槽翻過來蓋在他們身上,以抵擋傾盆大雨及地心魔物饑渴的目光。
蓋下飼料槽時,借助能看到的最後一道閃電,他瞥見父親仍一動不動地僵立在前廊。
如果和惡魔在外面的人是你……或是你母親……亞倫想起他的話。
但不管他承諾過什麼,世上似乎沒有任何事能迫使傑夫·貝爾斯挺身作戰。
漫長的黑夜仿佛永無盡頭,大雨在飼料槽上敲打出穩定的節奏,冰冷的泥巴地,豬糞的臭氣,都讓亞倫根本無法入眠。
希爾維神志不清,而且渾身顫抖。
亞倫緊緊擁抱着她,試圖将自己的體溫傳達到她身上,他的手腳已經麻木到沒有感覺了。
絕望感如海浪般襲卷而來,他擁在母親的肩上号啕大哭。
但她仍在呻吟聲中輕拍他的手背,如此簡單的本能反應立刻驅走了他的恐懼、絕望及痛苦——他對抗一頭惡魔,而且活了下來。
他站在處處是惡魔的院子中,最後逃了出來。
惡魔或許有不死的能力,但并非不能智取,要跑赢它們也不是不可能。
而從石惡魔将其他地心魔物摔到一旁的情況來看,它們也不是不會受傷。
但是當世上充滿傑夫這種懦夫,甚至抛棄家人龜縮在一旁冷眼旁觀——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他們能有什麼希望?
他們在黑暗中苦熬數小時,腦海中滿是父親那麻木的眼神,躲在安全的魔印力場中無動于衷——
雨勢在黎明前開始轉小。
亞倫趁着雨小推開飼料槽,但是立刻後悔,因為槽内凝聚的熱氣立刻逸散。
他再度蓋上飼料槽,偶爾偷看外面一眼,直到天色開始轉亮。
等天色亮到可以看清楚東西,地心魔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靛藍的天空變成淡紫色了。
他爬起身來,徒勞無功地試圖拍掉粘在身上的泥漿和糞便。
他手臂僵硬,稍微伸展都感到針紮般刺痛。
他低下頭,看見被火焰噴中的皮膚呈亮紅色。
在泥巴裡躺一夜起碼還有這個好處,他想,如果不是一整晚躺在冰冷的泥巴裡,他和母親的灼傷必定會更加嚴重。
亞倫扶着母親走出畜欄,蹒跚着朝前走。
“亞倫,不要!”前廊上傳來一聲呼喊。
亞倫擡頭,看見傑夫裹在一條毯子裡,躲在前廊的魔印力場後觀看。
“天還沒完全亮!再等一下!”
亞倫沒有理他,走到畜棚門口,打開大門。
米希依然套在車上,看起來很不高興,但應該還能去廣場。
當他領着馬走出畜棚時,手臂突然被人抓住。
“你找死嗎?”傑夫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