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一驚。
裴谌說:“你在塵世為官已久,欲念結心,背着它走,該是很累了吧!”
裴谌将王敬伯邀入裝飾精美的堂中,其時已是黃昏,有彩燈亮起,照得滿座明媚,更有美女二十人,手持樂器,點綴席間,仿佛夢幻。
裴谌對童仆說:“這是我昔日在山中修道時的朋友,但心志不堅,後離開我還于塵世,一别将近十年,現在做到朝廷大員。
雖入我境,但他還是塵世之心,所以就叫塵世的歌伎為他助興表演吧。
而坊間那些歌伎差點,還是找已嫁人的大臣之女吧!假如揚州沒有,就去外地找,五千裡之内的,都可以。
”
童仆點頭而去。
還沒等在座諸美女把碧玉筝調好,童仆已帶着一個仕女前來複命。
仕女拜見,王敬伯一看,正是自己的妻子趙氏。
可以想象他有多麼驚訝,趙氏更是驚訝。
裴谌令趙氏入座,給她玳瑁筝,叫她彈奏,又令其與諸美女合奏,以助酒興。
王敬伯偷偷從果盤中取了一個紅色的李子,扔給趙氏,後者看了看丈夫,把李子藏于衣服裡。
天快亮時,裴谌叫童仆送趙氏回去:“或許是緣吧!隔着蒼山萬重,你來到這裡。
”
裴谌也未留王敬伯:“塵路漫長,有愁緒萬千,你要珍重。
”
五天後,王敬伯将回長安,行前欲再見一下裴谌,來到櫻桃園,隻有轅門,而無當初的庭院了,隻見滿目蕭索,荒草漫天,于是隻好惆怅而返。
王敬伯回到長安,向朝廷複命後,歸于府第,沒想到妻子的娘家人都在了,他們非常憤怒:“我家趙女,也許笨拙醜陋,配不上你,但既已結婚,就應互相尊重,成夫妻之道,這不能含糊。
可你為什麼用妖術将她弄到萬裡之外供人消遣呢?那紅色的李子就是證據!你還隐瞞什麼?”
王敬伯苦笑,把前後故事道出:“這事發生時,我也沒預測到,應是裴谌已修煉得道,顯示本領給我看吧!”
裴谌、王敬伯、梁芳約為方外之友,隋大業中相與入白鹿山學道,謂黃白可成,不死之藥可緻,雲飛羽化,無非積學,辛勤采煉,手足胼胝。
十數年間,無何,梁芳死,敬伯謂谌曰:“吾所以去國忘家,耳絕絲竹,口厭肥豢,目棄奇色,去華屋而樂茅齋,賤歡娛而貴寂寞者,豈非觊乘雲駕鶴,遊戲蓬壺?縱其不成,亦望長生,壽畢天地耳。
今仙海無涯,長生未緻,辛勤于雲山之外,不免就死。
敬伯所樂,将下山乘肥衣輕,聽歌玩色,遊于京洛,意足然後求達,垂功立事,以榮耀人寰,縱不能憩三山,飲瑤池,骖龍衣霞,歌鸾舞鳳,與仙翁為侶,且腰金拖紫,圖影淩煙,廁卿大夫之間,何如哉?子盍歸乎?無空死深山。
”谌曰:“吾乃夢醒者,不複低迷。
”敬伯遂歸,谌留之不得。
時唐貞觀初,以舊籍調授左武衛騎曹參軍,大将軍趙朏妻之以女。
數年間,遷大理廷評,衣绯,奉使淮南,舟行過高郵。
制使之行,呵叱風生,行船不敢動。
時天微雨,忽有一漁舟突過,中有老人,衣蓑戴笠,鼓棹而去,其疾如風。
敬伯以為吾乃制使,威振遠近,此漁父敢突過我。
試視之,乃谌也。
遽令追之,因請維舟,延之坐内,握手慰之曰:“兄久居深山,抛擲名宦而無成,到此極也。
夫風不可系,影不可捕,古人倦夜長,尚秉燭遊,況少年白晝而擲之乎?敬伯自出山數年,今廷尉評事矣。
昨者推獄平允,乃天錫命服。
淮南疑獄,今獻于有司,上擇詳明吏覆訊之,敬伯預其選,故有是行。
雖未可言宦達,比之山叟,自謂差勝。
兄甘勞苦,竟如曩日,奇哉!奇哉!今何所須,當以奉給。
”谌曰:“吾侪野人,心近雲鶴,未可以腐鼠吓也。
吾沉子浮,魚鳥各适,何必矜炫也。
夫人世之所須者,吾當給爾,子何以贈我?吾與山中之友,或市藥于廣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