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人來自中國,又有這等本事,即便不是禦捕門的捕者,也絕非善類。
此時二樓上隻剩一個人留守,這是十分難得的機會。
胡客雖然背傷未痊愈,但若論單個對決,他仍有十足的把握。
為了搞清楚這裡面藏着什麼事,胡客取出了問天,藏在袖口裡,小心翼翼地邁腳踏上樓梯。
嘎吱嘎吱,樓梯如往常那般呻吟起來。
二樓上那個戴黑色帽子的瘦削男人已經聽見了。
他問:“你怎麼又回來了?”當他看見轉角處出現的不是自己的同伴時,立刻緊張地從凳子上彈起,右手迅速地滑進衣擺下。
胡客沒有給瘦削男人任何機會。
他忽然間加快腳步,樓梯吱吱呀呀地狂響起來。
當瘦削男人剛剛拔出一把鋒利的短刀時,問天已經鬼魅般割開了他的咽喉。
在他有機會呼救之前,胡客已經箍住他的腦袋,狠厲地一扭!而在此時,身後木樓梯的吱呀聲,才剛好停止。
留下噴湧一地的鮮血和死不瞑目的屍體,胡客走進了二樓的廊道,推開了四扇房門。
前面三間房都是住人的卧室,并無什麼特别之處,最後一間房裡的景象,卻讓胡客駐足吃驚。
暗紮子的始祖
推開最後一扇門,撲面而來的,是陰暗的紅色。房間内的牆壁全都用紅紙包裹起來,連窗戶也被封死了。
胡客聞到了刺鼻的血臭味,原來這些裹牆紙的紅色,是用真正的血塗染而成的。
這種血的暗紅,令整個密閉的房間,充斥着一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感。
地上擺置了許多沒有點燃的燭台,拼接成一個完整的圓形,将一張圓面的桌子圈在其内。
桌子用紅布罩住,紅布很長,下擺耷拉到了地上。
桌上擺放着五大碗已經凝固的血,以及一個香爐。
香爐裡插的不是香,而是一柄兵刃,确切地說,是一柄暗紅色的锜刺。
房間裡的這些擺置,看起來像是某種神秘的祭祀儀式,而祭祀的對象,則是桌後牆壁上懸挂的一幅畫。
胡客原本以為祭祀的肯定是某個人物,但當他跨過地上的燭台,卻發現畫上并非人像。
畫上繪有幾根虬枝,枝上花朵盛開,粉色點點,乃是開得正豔的桃花,在虬枝下,一條溪流橫着淌過整幅畫卷。
畫的内容隻有這些,其餘地方都是留白,沒有批注任何文字。
盡管如此,胡客還是一眼就洞悉了這幅畫的含義。
溪流、桃枝,畫上這兩樣簡單的東西,直指中國古代刺殺史上一個極為有名的人物——劉桃枝。
劉桃枝,南北朝北齊人,被後世稱為“北齊第一禦用殺手”。
劉桃枝出生于北魏分裂、天下大亂之時。
據《北史》《太平廣記》等典籍記載,北魏末年,權臣高澄聽說有一位“目盲而妙察聲”的江湖術士,便找來這位江湖術士,想看看他的本領如何。
這位江湖術士雖然是個瞎子,但擅長聽聲相命。
他在聽見了一個人的說話聲後,當即斷定此人将來必定大富大貴,并用一句話來概括了此人的一生:“王侯将相,多死其手;譬如鷹犬,為人所使。
” 江湖術士口中的這個人,正是劉桃枝。
誠如這位江湖術士所測,劉桃枝從起初一個小小的蒼頭奴,一步步地晉升,最終裂地封王,的确是大富大貴的命;他一生精于刺殺,且不說那些喪命其手的小人物,單是死在他手中的帝王将相,便有六位之多,“王侯将相,多死其手”,誠然如是;劉桃枝一生中先後侍奉過北齊的五位皇帝,而令人稱奇的是,在當時極度動蕩不安、人人勾心鬥角的環境裡,這五位皇帝,竟都将劉桃枝當作心腹并加以重用,正因為他“譬如鷹犬,為人所使”,所以無論哪位皇帝倒台,都無法影響他在宮廷中的地位。
劉桃枝刺殺的手段也是别具一格,非常之奇特。
史書上記載,劉桃枝刺殺時常采用“拉殺”。
按照北方民間的說法,“拉殺”就是俗語中的“套白狼”,意即将繩索套在某人的脖子上,然後背着人跑,跑出一段路後,人便死了。
這位曾刺殺北齊永安王高浚、上黨王高渙、趙郡王高睿、琅琊王高俨、鹹陽王斛律光的北齊第一禦用殺手,因其傳奇的禦用殺手生涯,被唐朝以後的暗紮子尊奉為始祖。
現在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這房間布置成這樣,很明顯是在祭祀劉桃枝,那麼租用這間房的人,必定就是暗紮子。
剛才被胡客殺死的戴黑色帽子的男人,毫無疑問,便是這群暗紮子中的一員。
胡客對暗紮子向來沒有好感。
當初他曾遭到暗紮子連續一個多月的瘋狂追殺,并且在衡州府清泉縣的巡撫大院裡,被數十個暗紮子圍攻,緻使他身受重傷,最終被迫讓禦捕門擒獲。
胡客原本是在查找禦捕門捕者的下落,想不到卻誤打誤撞闖進了暗紮子的巢穴。
對于這群暗紮子為什麼不遠萬裡漂洋過海來到東京,胡客不想去理會。
既然來錯了地兒,那就速速離開為好。
然而當他走到房門口時,卻聽見了一陣熟悉的嘎吱嘎吱聲。
樓梯方向忽然傳來大呼小叫,想必是樓梯口的屍體已被人發現,随即便有腳步聲朝房間迫近。
不可能再從正門出去了。
胡客當機立斷,撕開一塊紅紙,露出窗戶,一縷刺眼的陽光急急忙忙撲射進來。
他胳膊肘一頂,将窗玻璃擊碎,随即返身躲入供桌底下。
遮蓋供桌的紅布足夠長,垂落下來後,将胡客遮得嚴嚴實實。
胡客剛躲好,便有五個人相繼沖入房間,其中就有那個留半根辮子的男人。
辮子男沖到破碎的窗戶前,向外面張望,隻看到一條空蕩無人的巷子。
“跑掉了!”辮子男絲毫沒意識到這是胡客聲東擊西的伎倆,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望向五人中唯一的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薛娘子了。
她的年紀在三十歲左右,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冷媚之氣。
“回來!”她厲聲喝道。
兩個正準備下樓追擊的暗紮子打住了腳步。
薛娘子說道:“從三皮的傷口看,此人出刀角度詭異,落刀又狠又準,絕不是普通貨色,你們就算追上了,也是去送死。
” “我離開不過片刻,會是誰下的手?”辮子男皺眉道,“會不會是那幾夥人幹的?” 薛娘子揣測說:“那幾夥人裡,既有南幫的同行,也有禦捕門的捕者,還有一些看不上眼的東西。
盡管目标都是姓孫的,但彼此井水不犯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