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過後,他和姻婵上路了。
胡客的心中沒有一個确切的目的地。
他和姻婵離開保定府後的幾天裡,一直在北京、天津和保定這三點之間的區域内,反複地兜圈子。
胡客想以此來甩掉身後的尾巴。
為此,姻婵甚至沿途布置過幾個毒陣,其中不乏厲害的屍居龍見陣。
即便如此,這條尾巴,仍然始終沒斷。
以胡客和姻婵的本事,花費這麼多功夫,竟然甩不掉一個跟蹤的人。
毫無疑問,這一定是個厲害的人物。
胡客心知肚明,以他現在背傷的恢複狀況,還遠遠無法與這樣的人物交手。
這一日到了靜海縣,胡客忽然停下不走了。
既然甩不掉,索性留下來直面。
胡客倒想看看,連日來一直跟蹤尾随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又到底想幹什麼?
然而胡客停下,跟蹤的人也跟着停下,總之始終不肯現身。
胡客冷靜地思考後,決定分頭行動,讓姻婵一個人先走。
“這裡離天津近,你先去天津,在二号當鋪附近的海天客棧落腳。
”
“那你呢?”
“我随後就來找你會合。
”
姻婵還是不放心将胡客一個人留下。
“放心吧,他若要動手,早就動手了。
”胡客很有信心地說,“我就是想看一看,他的目标究竟是誰。
”
胡客想法堅定,不容更改,無奈之下,姻婵隻好答應,一個人動身去了天津。
胡客在靜海縣守候了半天,很快發現,這條尾巴不知何時竟消失不見了。
原來目标不是他,而是姻婵!
胡客讓車夫加快速度,乘馬車趕往天津。
到了天津城,在海天客棧的海二号客房裡,胡客找到了姻婵。
“也許是那個刺客獵人,就是把我抓到瀛台的那個女人。
”姻婵在獨自趕往天津的路上,已經發現身後有人跟蹤,她告訴胡客,除了這個女人外,她沒有招惹過任何人。
“你還記得日月莊的四兄弟為什麼追殺我吧?那個女人就是想要那幅卷軸,”姻婵補充說,“我從日月莊封刀樓裡盜出來的那幅卷軸。
”
“她在涵元殿裡也取走了一幅卷軸,和日月莊的那幅一模一樣。
”姻婵有些難以置信,“也許,卷軸本來就是兩幅吧,一幅藏在日月莊裡,一幅卻藏在瀛台。
”
“我知道了,她之所以跟蹤我,卻始終不動手,就是想等我自己去取那幅卷軸,我一把卷軸取出來,她就可以半道下劫手。
”姻婵恍然大悟,“難怪我們出北京城時,禦捕門的人沒有加以阻攔,因為索克魯和她認識,肯定是她讓索克魯放我們走的。
”姻婵想起當晚走出涵元殿時,索克魯和那女人面對面時的場景,很顯然,兩人是多年的老相識,而且關系不淺。
如果是這個女人在背後跟蹤,以她的能力,胡客和姻婵的确難以将其甩掉。
“你就别為此擔憂了。
”見胡客眉頭微皺,姻婵寬慰說,“反正也甩不掉,不如就讓她跟着好了,反正她暫時也不會動手。
”
恰巧此時,店夥計将訂好的菜端來了客房。
姻婵走到房門口,将托盤接過來,端回房中,将四道菜一一擺放在桌子上。
“先吃點東西吧,這四道都是天津的名菜,我特意為你點的。
”
四道菜分别是酸沙紫蟹、掙蹦鯉魚、金錢雀脯和通天魚翅,每道菜都稱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胡客心不在焉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送入嘴裡。
外焦裡嫩,酸甜可口,果然不愧是天津的名菜。
然而魚肉入喉的一瞬間,胡客的神思卻一下子收回了體内。
他對桌對面正坐下的姻婵搖了一下頭,輕聲說:“不要吃。
”
姻婵沒有動筷子,問他:“你猜我來天津後,遇到了誰?”
胡客知道店夥計送來的菜已被人動了手腳,他剛才吃下去的那塊魚肉,已将毒帶入了他的體内。
姻婵似乎沒有發現胡客的異常,仍舊自顧自地說:“我遇到了光複會的人。
他們還沒有走呢。
我中午到的時候,就在街上遇到了他們。
原來去日本的輪船出了點故障,直到今天才修好,他們被迫在這裡滞留了好幾天。
”
胡客知道跟蹤的人已經動手,也許這人現在就等候在客房外,随時可能沖進來。
胡客的腦袋開始出現眩暈的狀況。
他強撐着自己,小聲對姻婵說:“對頭來了,你快從窗戶走。
”
姻婵沒有起身,卻歎了聲氣:“你不用害怕,那不是什麼毒藥,隻是迷藥而已。
”
胡客擡起頭,詫異地望着姻婵。
“你知道嗎?你在火車上對我下了迷藥,我可是一直記着的。
”姻婵面帶微笑,這微笑裡帶有幾分狡黠,也有幾分可愛,更有幾分不易察覺的難過,“現在好啦,我們倆的賬扯平了,以後我可不欠你啦……”
胡客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姻婵的歎息聲,一聲發自肺腑的哀婉的歎息。
在他的腦海深處,這聲歎息猶如從亘古飄來,悠悠轉轉地回蕩,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