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可以談一樣,原則立場是不能讓步的。
”
縣委政府的車全都出去跑項目和資金去了,鄭天良的外交能力是肯定不行的,這幾乎已成了共識,所以就讓他坐鎮合安負責工程建設。
鄭天良答應立即去合和廠工地現場,鄭天良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一當他牢騷發完,份内的工作是從來不馬虎的。
沒車了,鄭天良說他騎自行車去,黃以恒說這不行,他讓自己的司機沈一飛用桑塔納送鄭天良去現場。
縣裡隻有黃以恒一個人有桑塔納專車,其他人都是從兩辦調車,車子都是“伏爾加”、“拉達”這一類老爺車。
開專車的沈一飛地位比其他駕駛員自然要高出許多,也應了天子腳下五品官的老話。
沈一飛穿戴整齊,雪白的襯衫領口常常挂着一根領帶。
鄭天良坐在沈一飛的車裡,看到他臉上傲慢的神情很不舒服,他想要是其他人搭他的車還不知是什麼臉色,他總覺得沈一飛的這種情緒主要出在領帶上,因此從不穿西裝的鄭天良對沈一飛的領帶耿耿于懷。
車窗外,塵煙滾滾,打樁機和推土機驚天動地地在吼叫着,隻有啤酒廠那一塊一片沉寂,天空由此被分割成清濁對比的兩塊。
進入工業區,道路越來越難,路面被挖得坑坑窪窪,在距離合和醬菜廠和啤酒廠工地還有一華裡的地方,沈一飛将車停下來了,他輕描淡寫地說:“鄭縣長,前面路不好開了,你自己走過去吧!”
鄭天良非常惱火,這不等于是将他逐出車外嘛,他壓抑住情緒說:“我本來是打算騎自行車來的,可黃書記非要用車送,你得給我送到底。
”
沈一飛從手上褪下了類似于僞軍戴的白手套,面無表情地說:“鄭縣長,我馬上要送黃書記去省城,晚了就趕不上了,關鍵是車底盤太低,如果碰壞了,就會誤了大事。
”
鄭天良本來想說難道我去工地就是小事嗎,但他忍住了,他下了車後自己冒着灰煙像穿行在一個找不到敵人卻大肆轟炸的戰場。
他不想跟沈一飛計較,他認為這是奴才跟了主子後的一種典型的狗仗人勢的張狂。
黃以恒的司機将他扔在半路上,回去看來還得搭工地拉水泥的車。
最初他還以為黃以恒的車要一直等他下班,這一廂情願的提前幻滅讓他心裡很窩火。
合和醬菜廠大門口,幾百工人正手裡拿着磚頭、扛着菜壇子與城建局和啤酒廠工地的工人們對峙在那裡,一副誓與工廠共存亡的架勢。
吳成業見鄭天良來了後,就拉住他的袖子說:“你得賠我眼鏡,你們的工人将我眼鏡砸碎了。
”
鄭天良甩開吳成業的胳膊說:“你今天是為宏光大道來的,還是為眼鏡來的?”
吳成業反唇相譏說:“我是堅決反對五條大道這假大空左傾冒進工程的,你的彎子轉得比我快多了,該提拔了。
”
鄭天良向吳成業翻了一個白眼:“這是什麼地方,現在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他本來想講一句你真該當一輩子反革命,可時間地點不适合,他就不說了。
工人們見鄭天良來了,就高聲喊叫起來:“鄭縣長,你可得為我們做主呀!”
一些人上來拉着鄭天良說:“鄭縣長,關掉合和廠,不得人心呀,這是存心跟你過不去呀,我們工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
鄭天良聽到這話,心裡一酸,他沒想到工人們居然比他看得還要透徹,但他在這種場合,他不能火上澆油。
他在問廠長于江海在哪裡,工人們說于江海在縣城澡堂子裡做推拿,他的腰扭了,大概過一會就要回來,工人們也在等他回來決定是不是将推土機燒掉,以絕後患。
鄭天良說:“簡直亂彈琴,這時候還有什麼心思去洗澡推拿。
”
正說着,于江海騎着摩托車從煙塵滾滾中沖了過來,他的頭發上沾滿了灰塵。
見到鄭天良連忙跳下車來:“鄭縣長,你也來了,我正想找你呢?”
鄭天良說:“我看你動作靈敏得很,腰怎麼在這時候扭了?”
于江海說:“不就是躲嗎?你看這場面,我哪能對付得了。
”
鄭天良将所有職工全都集中到院子裡,準備做思想工作并與他們就有關條件進行對話。
醬菜廠院子裡一片狼藉,幾十個一人高的菜壇子站在各個角落像永遠也平不了反的反革命,空洞的大口仰天長嘯,壇口上落滿了灰塵,一些過去的菜汁粘在壇口上流露出死不瞑目的印記。
鄭天良站在一口倒扣在地的小菜壇子上,他頂着初冬的風聲,大聲地說:“同志們,鄉親們,合和廠不是關閉,而是易地發展,我們的‘合和’商标是經過國家工商局注冊的,目前隻是租賃給‘全和’廠使用,我們用知名品牌幫助馬壩鄉發展蔬菜加工的産業規模化,鄉鎮企業重心下移,鄉鎮企業向民間個體經營轉移,這是縣裡統一的戰略布署,是從全縣經濟發展大局出發制定的政策。
另外,縣工業區要建大企業,要發展支柱性工業,所以合和廠的搬遷也是為了服從于全縣五八十工程建設的大局。
”
鄭天良的聲音有百分之二十在風中被損耗了,但工人們總算聽懂了鄭縣長的意思,他們看鄭天良對自己親手建起來的廠突然關閉沒有絲毫的意見,也感到意外。
既然鄭縣長都同意關了這個廠,再想挽救這個廠是沒有什麼結果的。
但工人們提出了又一個要求,即工業區大量招工,他們要求轉城鎮戶口進國營工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