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老老實實地躺在地上,或重或輕地喘息着。
過了一會兒,鄭綱跑回來催促我們站起來,他說找到了一個好地方。
“花瓶”已經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沉。
我過去要抱她起來,她卻像是受到驚吓般,突然醒來睜大眼睛胡亂叫了起來。
我連聲喊着:“是我是我,小印,别怕别怕……”她的那雙大眼睛終于定下來看了看我,伸開胳膊猛地抱住了我。
我扶着“花瓶”起來後,鄭綱蹲下身扶起歐陽,領着我們向他所說的好地方走去。
走上一兩百米後,鄭綱所說的好地方便出現在了眼前。
原來,鄭綱發現了一個古舊的部落。
星光下,幾十座圓錐形建築坐落在眼前,今晚風不大,卻依然吹得木質結構外的氈布幽魂般舞動着。
随便看上一眼,就知道這地方已經是殘破不堪了。
我們幾個往近前湊去,一道黑影朝眼前飛來,“花瓶”被吓得鬼叫了一聲,待看清時才冷靜下來,隻是一片已經風化的破布。
我們幾個蹑手蹑腳地往前走去,以為會看見現代人的生活迹象,至少會有近些年的生活什物。
我們朝着最近的一個較大的蒙古包走去,包爺像是在做某種神秘的儀式般哼着含混不清的調子。
那聲音聽起來異常空靈玄妙,就像是從天上播散下來的,專門為死者亡靈超度的調子,似乎能把兩個世界給連接起來。
也不知是因為包爺的調子,還是天起了風,挂在蒙古包木質架構外的破舊氈布接連着飄動了起來,像極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旗幟,在召喚着某種神奇的力量。
閃爍的星光從蒙古包的頂端漏下來,灑在蒙古包内的什物上。
我的目光透過殘破的“牆壁”遠遠落進去,就被正中央位置擺動着的白森森的東西吓了一大跳。
我們幾個都沒有急于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緊張而戰栗地看着。
也不知道是他們幾個沒有在我之前看清,還是他們的膽子變态地大,竟然都安靜地看着。
隻有我看清楚那一群在蒙古包内飄蕩的東西後,不由自主地大聲驚叫了起來。
我看清了,那白森森擺動着的,是骷髅。
放眼往整個部落裡掃去,分布着幾十座蒙古包,每座蒙古包内,都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白森森的骷髅懸在半空中,影影綽綽間,不斷地飄蕩着。
甚至偶爾會有兩個或者多個撞在一起,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撞擊聲,那聲音幾乎能抓緊我的每一根神經,讓整個人的每個毛孔裡都浸滿了恐懼。
突然,更加吓人的景象出現在了眼前。
有兩顆白森森的頭骨如正戰鬥般撞在了一起,發出撕裂般破碎的聲音,其中一顆頭骨像是戰敗下來,突然碎掉了,碎掉後向下面落去,摔在正下方的桌子上,摔得粉碎。
而那長形桌子的周圍,竟然擺滿了白色的器皿,像是用來喝酒或者裝某種液體用的。
鄭綱把礦泉水瓶塞在我嘴裡硬灌了兩大口水進來,嗆得我咳嗽了好一陣。
這麼一嗆水,我似乎也平靜了下來。
那一刻我還以為自己方才出現了幻覺,但鎮靜下來看,并不是幻覺,那骷髅依然存在,依然在半空中飄蕩搖擺着。
隻是這時,包爺已經朝着蒙古包走了過去,包爺的步子非常小,幾乎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小心。
他手裡舉着那支一直沒有扔掉的箭,像是随時準備戰鬥。
當走進那蒙古包時,他稍微愣了片刻,随後粗聲大氣地來了一聲國罵,中邪一般轉過身來沖我們笑了起來:“過來吧過來吧,屁事沒有,這匈奴人真他媽的會玩兒。
”
我們幾個面面相觑,似乎在确認面前的這個是不是真正的包爺。
就連鄭綱也在眯着眼睛盯着包爺看,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撿了塊小石子,冷不丁地朝着包爺的方向投去。
包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小石子打在了腮幫上,“哎喲”地痛叫了一聲,罵道:“哪個渾球幹的!”
鄭綱沒有應包爺,笑着說:“走吧,确實是包爺。
”
我們剛一走進那蒙古包内,就被那些懸在半空的骷髅和長桌上的器皿吸引住了。
那些骷髅竟然是用繩子吊在蒙古包的頂部,挂在了蒙古包裡。
我正要暗罵這部落裡的主人怎麼如此變态,歐陽搶先說:“把腦殼吊在屋子裡,這他媽的也忒狠了。
”這時變得興緻盎然的“花瓶”已經在裡面轉了一大圈,她解釋說:“匈奴一直就有獵頭也就是砍腦袋的風俗。
《史記·匈奴列傳》就有記載說:‘其攻戰,斬虜首賜一卮酒,而所得鹵獲因以予之,得人以為奴婢。
’也就是說,在他們的習俗中,戰争中砍下敵人的頭顱是榮譽的象征,可以得到部落的賞賜。
”随後,“花瓶”轉到桌子前,指着那些器皿說了下去,“匈奴人通常會将敵人的頭顱制作成喝酒的器皿。
《史記》中記載,匈奴人在打敗宿敵月氏人後,就用月氏王的頭蓋骨做成了飲器。
這些個東西,看材質和形狀應該就是用頭蓋骨做的吧。
”
我忍不住感歎道:“喜歡砍腦袋也沒必要把腦袋都吊在房頂吧,這也太野蠻了。
每天看着不覺得恐怖嗎?”
包爺往那些吊在半空的頭骨上看着,邊看邊說:“也可能是用這法子祭奠死去的戰士,或者是激勵戰士們勇敢殺敵吧。
管他呢,今天就在這兒睡了。
”包爺的語氣一直一派輕松,說着話就席地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