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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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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或許是因為“莫非……”這種預感應驗了,抑或是感情對這個并非猜測的事實還不能适應,抑或是愣住了……總之,伊織一動不動地呆呆地望着天花闆。

    黑暗的房間裡顯現出天花闆。

    中間雪白地浮現出白色塑料制的電燈罩。

     “我……,沒有這種意思,絕對地……,隻是,宮津強硬地要将我送到飯店……” 于是,笙子再次緊緊地摟住伊織,将臉埋在他的胸前說道:“求求您,您要理解我。

    ” 笙子的軀體整個地埋在伊織的懷中。

    猶如小鳥庇護在父母的翅膀下,笙子全身被伊織的胳膊摟着。

     然而對于伊織來說,這卻像是一個與自己沒有關系的物體。

    盡管從胸到四肢都緊緊地接觸着,然而卻猶如抱着一個沒有流動血脈的偶人。

     伊織自己也為自己情緒的突變而吃驚。

    當聽笙子說她和宮津發生過一次關系的一瞬間,他感到對方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伊織感到十分狼狽,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這句話。

     然而最感到驚慌的或許不是頭腦而是軀體。

    剛聽到這話的一瞬間,伊織的腦中想到了“果然”,也想到了“還是”。

    然而,身體似乎并不能如此靈活地接受這些。

    軀體似乎比頭腦更笨拙,更誠實。

     伊織故意輕聲咳了咳,将自己放在笙子頭下的手慢慢地抽了出來,然後稍稍挪了挪身體,仰卧着。

     “生氣了?” “沒什麼……” “這聲音拖得真長”,這樣想着,在回答的同時,“真讨厭啊”的心情在全身擴展開來。

     “但是,真的沒有辦法。

    因為他說,要不讓他進屋,他就堅持不回去……” 在伊織聽來,笙子的辨解就像是從餐廳鄰座傳來的男女的對話。

    聲音雖然是從身旁傳來的,然而這言詞卻與自己沒有關系。

     “我,真的不想這樣做,絕對地……” 笙子又哭了起來,然後點了點頭。

     “我很痛苦。

    我苦悶,決心如實地告訴你。

    ” “……” “我做了這種事,不能騙你。

    對吧!” 伊織被逼無奈,輕輕點了點頭。

     “原諒我吧!但是,我愛你,非常愛你。

    ” 笙子将頭抵在伊織的胸前擺動着。

    與此同時,淚水落在伊織的胸脯上。

    伊織克制着想要為她拭去淚水的沖動,依舊仰卧着。

     “理解我吧!” 應該理解,伊織這樣勸說着自己。

    即使笙子被奪走,她真正愛的還是這個自己,而且這種心情至今仍沒有改變。

    所以,她才老實地坦白并道歉的。

    盡管連這些都很明白,然而伊織心裡還是覺得無法表示同意。

     笙子的嗚咽仍在微暗中持續,然而聲音卻已逐漸降低,變成輕微的抽泣,僅剩下嬌小的肩頭在不斷地顫抖。

    剛才還無法預想的安靜突然籠罩在床上。

     幾點了?盡管正在聽着重大的表白,然而自己卻在想着時間。

    伊織一邊對此感到可笑,一邊看了看床頭櫃的時鐘。

     十點二十分。

    吃完飯回到房間是九點半左右,兩個人在一起還不到一個小時。

    伊織吃驚地想,這麼短短的時間裡,自己的心情和笙子的狀态都完全發生了變化。

     “快點……” 伊織一半說給自己聽似的,支起了上身。

     “您要幹什麼?” 笙子慌忙問道,然而伊織毫不理睬地起床了。

     “等一等,您理解我了吧?” “……” “您原諒我了吧?” 伊織現在仍然不想做出任何回答。

    不論笙子被奪走還是被宮津所強迫,這件事無論怎樣都無所謂。

    現在他隻想快一點離開這張床。

     伊織默默地穿上睡袍進了浴室。

    他也沒仔細看,就突然放出淋浴,被熱水所驚醒,趕忙加上冷水,讓水從頭上倒灌下來,喀吱喀吱地擦洗起來。

    這樣重複了數次,他才停止淋浴,開始用毛巾擦拭全身。

     然後,他穿上睡袍來到客廳,打開了電視機,盡管沒有特别想看的電視,但他仍擰大了音量。

    正這樣喝着白蘭地時,笙子出現了。

     她已穿上衣服,頭發也梳理整齊了。

    也許是因為哭過的緣故,眼睛周圍有些浮腫。

     “給你沏杯茶吧?” “不,不用了。

    ” 伊織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回答道。

    笙子像躲避光亮似地背着臉坐在前面的沙發上。

     伊織覺得這情景似曾見過。

    戀人被别的男人奪走,女人坦白了這件事,兩人面面相觑地坐着。

    男人聽了女人的坦白後,一邊認為沒有辦法,一邊卻仍難以諒解。

    能諒解我嗎?女人半信半疑地低着頭。

    這一幕是電視或以前看的電影裡的,還是在小說中讀到的?似乎自己還曾想象過,倘若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該怎麼辦?他想,現在正是處在這個時刻,但又覺得像在做夢,懷疑自己是否果真處于這種狀态。

     這樣過了幾分鐘,當畫面變成廣告時,笙子站了起來。

     “那麼,我回去了。

    ” 伊織心裡想挽留她,可卻找不到合适的語言,于是他也跟着站了起來。

     “對不起了。

    ” 相互面對面地站立着,笙子這樣低聲說道。

    那表情就像是吐出了心中的疙瘩,舒了一口氣。

     “那麼,我回去了。

    ” 笙子望着伊織,像是在征詢同意。

    那神情宛如在懇切地訴說:現在我想要一句溫柔的話語。

    猶如被這眼神所誘惑,伊織将手放在笙子肩上。

     “送你回公寓吧!” “不用了,還早。

    ” “那麼,小心點……” 就這樣面對面地站着,他感到笙子像是又要哭出來,将手從肩上拿了下來。

    笙子猶如躲避光亮似的,用手擋着眼角說道:“明天東大的宇土教授到事務所來,然後,東營建築公司的村上先生下午……” “我知道了。

    ” 伊織點了點頭,笙子這才露出了笑容。

    這笑容是如此天真爛漫,簡直無法想象出,就在剛才她還在坦白自己被别的男性強暴。

     “晚安!” 笙子說完便轉過身去,背對着他走向門口。

    望着她那平坦的肩和小巧的臀,伊織腦中再次浮現出宮津的面容。

     她的肩和腰,正被宮津摟抱着…… 這樣想時,笙子已經穿好鞋子回過頭來。

     “晚安!” 笙子點點頭出去了。

    高跟鞋輕微的聲音在走廊上回響着,逐漸遠逝了。

    當确認這聲音已消失後,伊織鎖上了門。

     回到房間,電視的畫面已變成白襯衣飄拂在風中的廣告。

     伊織到自來水池那兒喝了口水,回到沙發邊。

    他這時的心情很奇妙,既似疲憊不堪,同時卻又很興奮不已。

    伊織心緒不甯地點燃香煙,喝盡了杯中剩餘的白蘭地。

     “到底還是……” 伊織獨自一人嘟囔着,獨自一人點着頭。

    現在回想起來,回來時笙子的态度和宮津的樣子全都有些怪。

    本來這事隻要稍稍注意就能夠明白。

    之所以沒察覺是因為自己太疏忽。

    然而,比疏忽更加不可饒恕的,是這次本不該讓笙子去旅行。

    當向他請假時,隻要說一句“不行”,就可以解決了。

    走之前的晚上,隻要對她說“我希望你别去”,也還來得及。

    然而自己非得要表示寬容,打腫臉充胖子,硬是逞強:想去就去,即使沒有笙子也無所謂。

    結果事與願違。

     但是,笙子又為何會被搶走了呢?雖說是宮津強行做的,她無法逃脫,可若真的有戒備心的話,會避免不了嗎?盡管是宮津強行進屋,可正因為有能夠進入房間的空隙,他才能得以進去吧? 他并非不理解笙子如實向他坦白的心情,但伊織總覺得奇怪,其中卻沒有一句指責宮津的話。

    如果真的憎恨他,難道不應該覺得更懊悔,并想方設法向對方複仇嗎? 或許笙子盡管憎恨宮津強迫她,但卻承認他的熱情。

    大概正是因為她自己天真,所以才導緻這樣的結果。

     他自語道:“太随便……”,但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笙子旅遊期間,自己和霞在旅館裡享受了激情的果實。

    要說太随便,自己也犯有同樣的罪過。

     首先,笙子之所以要去旅遊,就是因為她察覺到霞的事兒。

     菖蘭燃起了嫉妒睡蓮的烈火,而點火者正是自己。

     “真弄不明白。

    ” 伊織再次歎息,在已經喝光的杯子裡斟上了白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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