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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您已經答應不再和媽媽見面了,對吧!”
“啊……”
伊織似答應非答應地低語着。
這時,薰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說道:“請您答應我,為了媽媽!”
他能這麼輕易地就答應她不再和霞見面嗎?說好不見面,真的就永遠不再見面嗎?霞真的希望他發誓永不相見嗎?也許這隻是薰單方面的請求,并不是霞的本意。
“您不答應嗎?”
“不……”
在這種場合發誓“不再見面”,這很容易。
然而男女之情并不因起了誓就永不見面,也不會因不起誓就一定能見面。
男女之間,沒有道理可講。
如果能夠知錯罷手,就不會有當初。
結了婚的男女之間發生戀情是不道德的行為,稍有常識的人,誰都明白。
正因為明知其理而欲罷不能,所以才苦惱困惑。
薰過于相信一句誓言了,這正是沒有經過真正戀情的年輕人在堅持正義時表現出來的傲慢。
然而,伊織現在無心反駁。
就算一一加以解釋,既不等于正義屬于自己,也不可能說服她。
“我隻想請您答應這一件事。
”
伊織手拿杯子,輕輕點頭。
但這不算是正式接受了薰的請求。
在這種地方,他目前還不能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
但他還是暫且點頭答應了她。
否則,他們就無法再談下去。
這可能就是中年男子最狡猾的一面。
不過,這狡猾之中還包含了他的自信愛一個人不會因發句誓言就能有所改變。
同時也表現了他的矜持他怎麼能向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起這種誓呢?
“我說話蠻橫,對不起。
”
大概是薰也認為她說得有些過分,輕輕低頭道歉。
伊織沒理她,又提出一個新的話題。
“你是大學生吧?”
“青山大學二年級。
”
“噢,離這裡很近……”
“我對澀谷和原宿一帶很熟悉,也認識叔叔事務所的辦公樓。
前天我還從那裡路過。
”
薰終于恢複了青年學生的神态,又要了一杯酸威士忌。
“叔叔,除媽媽之外,您再沒有喜歡的人嗎?”
伊織沒回答,隻是苦笑。
“像叔叔這種人,肯定還有吧!”
緊張情緒一松弛,薰好像有些醉了。
眼睛周圍微微泛紅。
說起來,霞醉了時,也是在眼睛周圍泛出紅暈。
雖然母女兩并沒有血緣關系,但醉酒的樣子卻很相似,真滑稽。
“還行嗎?”
伊織是問她還喝不喝威士忌,可薰誤解了,以為是在問她回家的時間。
“啊,已經八點了!”薰看了看紅皮表帶的手表。
“回去吧……”
伊織說完,突然覺得好像是霞近在身邊。
原來他和霞總是九點鐘分手。
走出飯店,外面刮起小風,雲彩緩緩飄過。
“我送你去車站吧!”
“我一個人能回去。
我再求您一件事,可以嗎?”
伊織沉默不語,以為她又要提霞的事情。
薰微微歪着頭說道:
“我能去叔叔的房間看看嗎?”
“……”
“就呆一兩分鐘。
我想看看您在什麼樣的地方工作。
”
“我在家不太幹活……”
“不過,我聽媽媽說,公寓非常漂亮。
”
難道這又是年輕女人的好奇心?既然本人想看,讓她看看也無妨。
“您覺得為難嗎?”
“不……”
伊織攔住一輛出租車,讓薰先上了車。
從澀谷到青山很近,沒用五分鐘就到了。
下了車,薰站在公寓門前仰頭看看公寓,立即默默地跟了進來。
下了電梯,直到打開房門,她沒說一句話。
“請進……”
伊織進屋後,催她進來。
薰環視四周,慢慢走進屋裡。
看那動作酷似霞,伊織不禁苦笑。
“有什麼可笑的嗎?”薰問他。
伊織忍住笑,打開客廳的燈。
薰站在房前自語道:“好漂亮的房間呀!”
她一動也不動的站着,伊織指着沙發說道:“請坐吧……”
“不,我馬上回去。
”
看到她突然改變主意,伊織大吃一驚,薰已經咚咚地朝屋門走去。
伊織慌忙追上去。
薰走到脫鞋的地方,突然轉過頭來。
“叔叔……”
薰像要哭起來似的看着伊織,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他的懷裡。
伊織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隻是輕輕地抱着她那瘦弱的肩膀。
這時,薰低語道:
“摟住我……”
女人柔軟的頭發垂落在他眼前。
薰把額頭輕輕靠在伊織胸前,一動也不動。
如果現在抱緊她,再主動一些,薰很可能和他接吻。
是男歡女愛,還是保持純情?現在一切都取決于伊織的一閃念。
然而,伊織隻是輕輕地撫摩着薰的頭發,沉默不語。
她為什麼突然喊出“摟住我”這句話呢?到男人的房間來,說這種話,難道不太危險嗎?聽她剛才說話的口氣,似乎是在說,“因為媽媽不能來,我替媽媽,摟着我吧!”然而,即使背叛了媽媽,女兒也無須替代彌補。
就是伊織本人,也并不是想要得到她才帶她回公寓。
女人主動說出這種話,也許是真心喜歡?
現在回想起來,霞以前曾說過,女兒對你感興趣。
他那時并沒覺得不好,隻當是年輕女孩的一時高興信口瞎說。
然而,從目前的狀态來看,很明顯地是對等的男女關系。
僅從外表看來,人們可以毫不懷疑地認定,這是兩個人相互愛戀。
薰究竟是怎麼回事?是醉了突然想撒嬌,還是真心懷有好感。
果真如此,那肯定隻是一種單純的迷戀。
中年男人處在迥然不同的世界,年輕女孩往往對他們懷有一種憧憬和期待。
一時之間,這種憧憬和期待幻化為愛戀的假象。
尤其是薰,知道這個男人和自己的母親親近,結果才進一步激發了這種感情。
她也許是在想,正因為母親喜歡他,所以偏要接近他。
無論如何,要求男人“摟着我”,實在過于大膽。
但是,薰又不像是那種遊手好閑的女孩。
她主動說出這句話時,全身吓得微微顫抖,就足以證明了這一點。
背叛母親的悔恨、坦白之後的緊張和醉酒大概是這三種因素攪合在一起,促使她在興奮之餘随口說出了這種話。
天亮之後,薰又是行走在寬敞的湘南大街上的大學生了。
“好了……”
伊織用放在肩上的手輕輕撫摩着她的頭發說道:“回去吧!”
薰不語,隻管把臉埋在他懷裡站着不動。
伊織不管這些,松開手,更加響亮地說道:“我送你吧!”
伊織慢慢撤開身子,薰也慢慢站直身子。
長發依然垂在額前,臉微微扭向一邊。
也許她正在為自己随口說出的話感到羞愧和悔恨。
“我馬上和你一起出去。
你先在屋裡等一下。
”
伊織走進書齋,摘下領帶,上衣換了一件夾克。
他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要托回堂的薰交給霞,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走回房間後,薰已經從一時沖動中清醒過來,沉着冷靜地端坐在椅子上等着他。
“走吧!”
伊織催促一聲,薰點頭站起來,來到走廊,上了電梯。
可能是因為燈光刺眼,她把臉扭向一旁。
在她轉臉的瞬間,伊織看見了頭簾下面白淨的前額。
那前額剛才還偎在自己胸前,他感到心有餘悸。
“你在大學讀什麼系?”
伊織為了擺脫那種妖冶感覺,特意問道。
“曆史系。
我很想學建築,想象叔叔那樣建造漂亮的美術館。
不過,我缺乏自信,所以……”
“學曆史也很有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