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擔心也許是多餘的。
但又仔細一想,妻子的話不多而沉靜,正表明她的心已經涼透了。
“還有什麼事不放心嗎?” “不……” “我和你兩個人一起出國,還是第一次。
” 霞說,她曾經到過歐洲和美國。
第一次是團體旅行,另一次是和四五個朋友一起去的。
“我們是否真能兩人一塊旅行,直到現在,我還覺得疑惑。
” 伊織也有同感。
雖然知道隻要登上眼前這架飛機就算萬事大吉,但仍然有點不敢相信是否真能成行。
伊織再次環視四周,覺得像個罪犯似的有些膽怯,感到吃驚不已,心裡仍然不踏實。
“飛機早點起飛就好了!” 看來霞也同樣感到不安。
伊織為了穩住神,點着一支煙,看了看表。
離起飛還有二十分鐘。
但是,至今還沒有廣播登機時間,看來飛機也許晚點了。
伊織看着機場上忽明忽暗的燈光,想象着可能有人冒出來把他們拖回去的情景。
如果這時有人出現的話,不是霞的丈夫,就是他雇的人。
突然,一個男人跑過來,大聲喊叫着:“不能讓這女人走。
這個男人是個卑鄙的家夥,企圖引誘别人的妻子逃到外國去!”說着,他就開始拽霞。
“真磨蹭……” 當伊織再次看表時,登機口已經打開,廣播中傳出了要旅客登機的通知。
等候的人們一下子都站了起來。
伊織看着他們,拿起自己的包。
“走吧!” 霞揚起臉微微笑着點了點頭。
看到她的笑臉,伊織這才真正感到,兩人确實要到歐洲去旅行了。
票是頭等艙。
他們剛并排坐在前排座位上,服務員立刻過來招呼他們。
“您二位是伊織祥一郎先生和高村霞小姐吧?去阿姆斯特丹是嗎?” 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和霭可親地微微低頭緻意,核對他們的姓名。
“飛機到達安卡雷季需要六個小時。
如果有事,請随時告訴我們。
” 伊織點着頭,突然感到好像是在接受身份調查。
姓氏不同的一對中年男女鄰席而坐,一起飛往歐洲。
姓氏不同,因此肯定不是夫妻,但從兩人同行這一點來看,一定關系暧昧。
乘務員也許已經意識到這一點,正在盯着他們。
不過,這也許是自己過慮。
人們可以想象,這不過是因公出差,二人同行,搭乘同一航班。
伊織定定神,接過送來的香槟,環顧四周,沒有發現熟人。
伊織放了心,開始喝酒。
過了一會兒,機艙門關上,飛機慢慢駛向跑道。
黑暗中,隻有紅紅綠綠的航标燈斷斷續續地延伸而去。
伊織看着燈光,系好安全帶,霞也屏住呼吸,凝視着窗外。
又過了一會兒,發動機聲音加大,飛機開始沿着跑道滑行,繼續加速之後,輕微地震動了一下,飛機浮上天空。
然後,飛機不斷升高,機場上的燈光急速遠去。
伊織這才輕輕舒了口氣。
看樣子,飛機已經安全起飛。
隻要這樣坐着不動,六個小時以後,就可以抵達安卡雷季,然後再過十幾個小時,就到阿姆斯特丹。
飛機飛上天空,伊織才感到從一切束縛中解放出來。
妻子、離婚、工作、還有和笙子的關系以及地面上所有的煩人瑣事都已離他遠去,他得到解脫,現在完全自由了。
至少今後十天之内,他可以什麼都不想,專心享受這次歐洲旅行。
他放心地朝窗戶看了一眼,霞也轉過頭來朝他微笑。
霞的手放在側桌上,伊織把手放在霞的手上,霞輕輕回握了一下。
“這回可以放心了。
” “是啊……” 兩人一直沒說話,但他們都想的是同一件事兒。
離開成田機場,立刻送來了晚餐。
吃完後,伊織睡着了。
可能是因為喝了點酒,再加上離開東京心情放松的緣故,他睡得很香。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中途一覺醒來,發現霞把頭靠在伊織身上也睡着了。
看着她的臉,伊織再一次意識到,這是和霞一起出來旅遊。
離開成田六個小時以後到達安卡雷季,這裡正是冬天。
隔着候機大廳的玻璃向外望去,看到白雪皚皚的阿拉斯加山脈,伊織再次切實感到,自己正在旅途之中。
飛機花了一小時加油後,他們再次乘上飛機,進餐之後看電影,看完又睡着了。
現在,他們已經分不清吃的是早餐還是晚餐,這期間總是迷迷糊糊地打瞌睡,打發着時間。
在飛機上,隻有吃了睡,睡了吃。
每次醒來看見霞在身邊,他都既吃驚又感慨。
以前在東京和霞幽會時,從沒睡着過。
他們珍惜幽會時間,舍不得睡着。
在他的大腦中,這種感覺至今還根深蒂固。
忽然醒來,發現霞在身邊,他感到一陣驚慌失措。
他誤認為已經到了霞該回去的時候。
轉瞬之間,他立刻又清醒地意識到,這是在飛機上,如今正飛往歐洲,大可不必擔心。
一想到和霞在一起的時間還很長,他又安下心來睡着了。
每次醒來,他都感到奇怪霞竟然就在自己身邊。
霞也許有同感。
他有時打盹醒來一看,霞正看着他微笑。
伊織看到她的笑容,又放心地睡去。
這樣長時間地厮守在一起,兩個人都感到有些迷惘,同時心裡又充滿了喜悅。
以往每次坐在飛往歐洲的飛機上,伊織都感到無聊之至,現在卻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漫長。
旅行本來就充滿痛苦,隻是被迫接受飲食和無奈地昏睡,現在旅途卻變得豐富多彩,充滿幸福和溫馨。
吃完最後一頓簡單的早餐,廣播預告即将到達阿姆斯特丹機場。
據說,當地時間是七點半,但看上去周圍還是一片漆黑。
飛機降低高度,穿過雲層,眼前突然出現許多亮點,而且越來越近。
黎明前夕,大地已顯出輪廓,但阿姆斯特丹的街市仍然燈光閃亮。
過了一會兒,飛機向右轉了個大彎,然後俯身下滑,開始降落。
“到了……” 伊織輕聲說着,為霞能和他來到這裡而感慨萬分。
下了飛機一看,大霧籠罩着機場。
天還沒大亮,航空标識燈和街燈環繞着光暈。
大概是因為早晨進港航班少的緣故,機場大廳空蕩蕩的。
隻有同一航班下來的乘客們排着隊走在幹淨整潔的長長通道上。
霞以前來歐洲是随團旅行,主要去巴黎和倫敦,阿姆斯特丹隻是路過。
“太美了……” 透過霧水打濕的玻璃,看着沐浴在晨霧中的機場,霞輕聲說道。
“天就要亮了,東京現在幾點鐘?” “比這裡早八個小時,該是下午三點左右吧!” 兩個人又開始往前走。
伊織知道東野會來接機,心裡盤算着該如何向他介紹霞。
離開東京前,他曾告訴東野自己要搭這個航班來,但并沒打算讓他來接。
以前倒還好說,現在他住在荷蘭北部的弗裡斯蘭州,不好意思讓他特意到阿姆斯特丹來接機。
然而東野卻說,這段時間剛好有事要到阿
伊織本想馬上寫一封信表示謝絕,但一算計,時間已經來不及,因此沒有再堅持。
他知道早晚要向東野介紹霞,但一大清晨在機場上突然見面,他實在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東野不認識伊織的妻子,即使介紹說“是我妻子……”,也能遮掩過去。
伊織也很想這樣說,但又總感到很不自然,霞可能也會很難堪。
不如痛快坦誠地告訴他:“這是我喜歡的女人,”反倒幹脆利落,大家也都輕松。
東野本人早已和外國女人結婚,按理說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伊織一直這樣說服自己,但一旦事到臨頭,又感到左右為難。
荷蘭是個開放國家,所以入境手續和海關檢查都很簡單,隻看了一眼護照就放行了。
然後,他們取了行李出關。
他們一出來,就看見歡迎的人群中有人招手朝他們走來。
東野的臉頰和鼻子下留着黑黑的胡子,還和以前一樣。
“歡迎你們。
一路上夠累的吧!” 東野剛要從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