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孩子那樣消失在路上,塞滿報紙的粗布包扔在灌木叢後面。
随便提一下,大雪停止後,人們發現第三個報童的粗布包就是上述的樣子。
把爸爸安頓在床上後,媽媽從起居室窗戶往外望去,喉嚨裡發出一種古怪的聲音。
我走到她跟前,看到街對面積雪覆蓋的房屋,在街燈的輝映下微微閃光。
要在其他時候,它看上去會顯得十分甯靜,就像聖誕賀卡上的圖案;現在我卻覺得很難受,好像所有的銀白色底下都隐藏着某種醜惡。
我站在爐子的煙道旁,聽見煤氣爐打開了。
溫暖的氣流拂過我睡衣的褲腿,但我仍然瑟瑟發抖。
我說我不幹了。
但我爸爸說在我們體内有一種叫生物鐘的東西。
它出自于習以為常的固定的作息規律,就像你知道現在是你最喜歡看的電視節目時間,知道你必須回家了因為媽媽已準備好晚飯。
雖然不去送報紙了,但即使媽媽不叫醒我,我也會像往常一樣在清晨5點半醒來,并立刻告訴自己最好抓緊點。
接着才想起來我不再去送報紙了。
我頹然倒在床上,試圖重新入眠,但眼睛卻一直掃視着去年聖誕節媽媽和爸爸送給我的那隻數碼電子鐘,鐘上面的紅色數字不斷地變化,時間在流逝。
5:40,5:45。
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負罪感,好像做錯了什麼事似的。
我從床上爬起來,拉開窗簾,偷看着自己家專用車道上暗淡的積雪。
我能看見街上汽車輪胎的轍印,那是《公報》的那個夥計停車留下的痕迹。
他卸下的我那一大捆報紙,現在孤零零地躺在我們家用車道的雪地上,報紙外面包着個垃圾袋以保持幹燥,在四周一片銀白色中格外顯眼。
我凝視着它。
前天《公報》辦事處沒有開門,即使到了星期一,8點以前也不會開門的,因此那家報紙無法得知我停工的消息。
我在想我的客戶們起床後,盼着吃早飯時能看到報紙,但走到門口,卻不見報紙的蹤影。
接着又想到不久将接到所有客戶的查詢電話,共有40家,想得知報紙的下落。
想得越多,我的感覺就越糟糕。
爸爸時常告誡我的話在耳邊響起:“幹工作隻有一種方式,就是正确的方式。
”我穿上棉毛褲、牛仔褲、毛線衣和皮風雪大衣。
我叫醒了爸爸,他的面容一刹那間變得蒼老,我猜想大概是前天外出在暴風雪中找人造成的。
我告訴他我必須去送報紙。
他朝我眨眨眼,然後噘起嘴唇點了點頭,似乎他雖不同意卻已理解我的意思。
如你所料,媽媽對此極力反對,但爸爸已穿好衣服,陪我出了門。
我吃不準自己是受凍呢還是因為害怕而抖個不停。
此時天已不降雪了,盡管還在顫抖,我知道沒什麼問題。
我們匆匆上了路。
雖然比平時晚了半小時,但我們把報紙送完後,沒看到一位客戶的門前車道上有輪胎轍印——這說明他們都還沒去上班。
有幾處我們遇見客戶在鏟積雪,嘴裡噴着熱氣。
他們都很樂于見到我,好像是以為看不到報紙了,沒想到我和平常一樣能夠信賴。
他們對我咧嘴而笑,許諾我下次來收費時給我一筆小費,我也對他們報以笑容。
我突然感到很溫暖。
甚至那位蘭先生——他一般來說很難相處,也跑出來拍拍我的後背,體育教練有時用這種方法表示贊許。
我和爸爸以從未有過的最快速度送完報紙。
我們到家時,媽媽已做好薄煎餅,端出拉達山脈出産的熱果子露。
我從未感到這麼餓過。
爸爸還在杯裡給我倒了點咖啡。
我慢慢地喝着,感覺到熱氣撲鼻,那苦味還挺受用的。
爸爸用他的茶杯碰了一下我的玻璃杯,我覺得我自己就在那天晚上長大了。
我的心胸從來沒有這麼開闊過,甚至媽媽也不得不承認——我們做了正确的事。
然而它并未改變後來發生的事。
上午8點鐘,就在我動身上學前,媽媽打電話給那家報社,說我不送報了。
我走到家門外,感到如從背上卸去重物般一身輕松,但這種感覺并沒有持續多久。
在離學校一個街區遠的地方,我的胸口又開始抽緊了。
我不停地想到我失去了什麼東西,就像賽季已結束,就像錯過了期待着要看的一場電影。
真有意思,習慣勢力是強大的,哪怕你明知一項工作并無樂趣——那也是之所以稱之為工作的原因,但我喜歡做一個報童,掙點小錢。
如今這一切都已經過去,我深切地感受到心裡的空虛。
整個早晨我都無法集中精力聽老師講課。
她問我是否病了,我告訴她說僅有些疲倦,對不起,沒事的。
我盡最大努力做出感興趣的樣子……回家吃午飯的時候,媽媽說那家報紙已打來電話,問我是否能在晚飯前後和他們派來的人談談。
她狠狠心拒絕了,但我想他們堅持了這一要求,因為會有人來。
我好奇地很快吃完漢堡包,為受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