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二楞子,不僅把那個四川女人給養起來,居然還突發奇想,要把人家給送回去,這可是楊濤絕對沒想到的。
從村裡出來,楊濤在雁雲城和金山一帶轉悠了一天,也沒有發現什麼特别賺錢的買賣,
眼看着天黑了,連個落腳處也沒有,隻好又摸到二楞子那裡了。
路過煤檢站那一溜熟悉的平闆房,聽着裡面依舊一片吆五喝六的打牌聲,他想再進去試試手氣,走到大門口卻邁不動步了。
真是今非昔比,過去他是有工作的人,賺了固然很好,輸幾把隻要及早抽身也無所謂。
現在不同了,全身上下就剩下這麼寶貝的兩張票子,赢起輸不起,一旦失手那不就更玩完了?再說才幾天工夫,混得就這麼扁,那一幫家夥還能不翻白眼?這個氣可是無論如何受不了的。
他猶豫半天,隻好在大門口撒了一泡尿。
真沒想到,他走了這麼些天,二楞子居然還一直供養着那個四川女人。
他推門進去的時候,二楞子大概剛從小鋪子裡端來一碗面條,正俯在床前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飯呢。
與前些日子剛出來的時候比,那女人的臉上倒是紅潤了許多,神情也不太沮喪了,顯見的二楞子這幾天倒的确下了一番苦心呵。
像二楞子這樣笨手笨腳一個男人家,一口一口喂着飯,那樣子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像他這一輩子,不僅對老婆娃娃沒這樣照料過,就是對躺在炕上十幾年的父親也沒有。
看到他進來,那女人的眼睛有點兒發直,好像挺不歡迎的。
二楞子倒是十分高興,立刻在一堆破爛中騰出個地方來讓他坐下,小聲說:“大哥,你從哪裡來,吃飯了沒有?”
他坐下來,把兩隻臭鞋扒掉,揉揉酸痛的腳,滿屋裡立刻彌漫着一股酸臭味兒:“我呀,哪有那麼個福氣,肚子都快餓扁了。
”他一邊說,一邊瞥一眼床上那女人。
要說愣,二楞子就是愣,對他這話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嘿嘿地傻笑着,三下兩下喂完飯,轉身就出去還碗了。
楊濤更生氣了,正要沖着這女人說些什麼,二楞子又回來了,一大碗熱騰騰的打鹵面放在了他面前。
這小子還記着呢,這是他最愛吃的了,當年他們倆在縣鐵廠的時候,有一次和人們打賭,他一口氣就吃了六大碗,赢下了一盒相當珍貴的大前門煙。
然而今天這頓飯他卻吃的并不香,一碗面吃了好半天。
這些天,自從離開礦上,來來回回奔波了個夠,除了從楊波老婆那裡弄到二百塊,真的是一無所獲啊。
今天來找二楞子,就是想帶着他一起出去做點兒買賣什麼的。
現在看這樣子,豈不是又空跑了?
夜裡,他們倆打地鋪,那女人獨自一個睡在二楞僅有的一張床上。
楊濤睡不着,起來尿一泡又尿一泡,打着手電照一照那女人日漸紅潤起來的臉,嘿嘿笑着低聲對二楞子說:
“二子,你是不是要把這女人娶下做老婆了?”
“哥,我怎麼能那樣呢,那不是落井下石嗎,人家可是良家女人,念過中專的黃花閨女。
”二楞一本正經地說着,顯出很嚴肅的樣子。
“那有什麼,現在的女人嘛,都是婊子,哪有什麼良家婦女……我看你對她還是挺有意思的,要不你今天就把她幹掉吧。
這女人的腿我看快好起來了,趁她現在還不能動,生米就做成熟飯了,到時候她就想跑也跑不了啦。
”
“哥,我一向都聽你的,但是這一次可不行。
我救她,就是因為她可憐,要是有别的一點兒意思,天打五雷轟!”
“你呀你呀……”他當時隻覺得實在好笑。
他的這個小兄弟,真是一頭死倔驢。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色,隻能聽到一片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他又笑笑說:“你不幹,那你交給哥得了。
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瞎混,哥都要憋出病來了。
況且你說你沒幹,外面人誰相信呢,這不是自己作踐自己嗎?”
不等他再說下去,二楞子忽然呼地坐起來,黑暗中一雙眼睛睜得那麼大,好像要吃人的樣子:“哥,你絕不能這樣!平時說什麼做什麼都行,因為你救過我的命,哥就是讓我去死我也沒有二話,但是惟獨這一回不行。
你要是膽敢動她一指頭,我我、我就……”
下面的話二楞沒有說,卻一拳頭砸在地鋪上,無聲地哭起來。
二楞啊二楞,哥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你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