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也是有的,隻又一想——”
“你這想得倒挺多的!”光緒腮邊肌肉抽搐了兩下,“想沒想着老佛爺那邊也去去?!”“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剛毅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忙不疊道,“自老佛爺訓誡後,奴才不敢再越雷池一步的。
請皇上明鑒。
”“難得你能有這心思!”說着,光緒移眸望着譚嗣同,“重開懋勤殿一事,下去你要内奏事處奴才找出康、乾、鹹三朝故事,參照成例撰拟谕旨,爾後便發了下去。
剛毅。
”
“奴才在。
”剛毅腦子“嗡”的一聲漲得老大,低頭一雙蝌蚪眼閃着兇狠的光死盯着譚嗣同二人,聞聲半晌方回過神來。
“這事你總不會又想着該緩一陣子吧?!”他的聲音很輕,隻卻帶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
剛毅臃腫的身子禁不住針刺價哆嗦了下:“奴才不……不敢,隻奴才以為……”他猶豫着跪了地上,“隻奴才以為重開懋勤殿乃祖宗朝舊事,谕旨該由……由奴才們草拟才是。
”
“重開懋勤殿乃屬新政——”
“如此說來,今日重開懋勤殿已非昔日講經論義的故事了?!”不待譚嗣同話音落地,剛毅便仰臉反問道。
“時不同,勢不同,其——”
“重開懋勤殿,為着招賢納士,以利朕咨詢國策的。
”光緒虛擡了下手,“怎的,你認為不可以嗎?”
“奴才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就不要再說了。
旨意由譚嗣同草拟,你這上歲數的人了,身子骨緊要,悠着些才是的。
道乏吧!”
“嗻。
”
眼瞅着剛毅影子消逝在夜色中,光緒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冷哼一聲移眸楊銳、譚嗣同二人:“這些折子朕方看過了,你們下去照上面意思拟旨速發了下去。
”見寇連材在屋門處神情緊張、滿是焦慮地望着自己,光緒遂收了口問道,“什麼事這般慌張?”
“回萬歲爺……”
楊銳、譚嗣同互望眼凝神聽着,卻聽不真切,隻見得光緒劍眉緊鎖,心皆不由得十五個吊桶打水價七上八下。
“你們先下去吧。
”光緒說着将腰間“如朕親臨”禦牌解了遞于寇連材。
偌大個屋子霎時間岑寂了下來,便一根針落地都聽得見,唯聞殿外滴水檐下鐵馬在夜風中不安地響着,更平添了幾份凄涼。
天穹漆黑,光緒滿是憤懑地望着窗外,眼前不時晃過之前向慈禧太後請安時,提及重開懋勤殿的事兒……這時,一陣橐橐腳步聲響方自外間傳了進來。
“奴才給萬歲爺請安。
”一個四十左右的太監神色匆匆地近前來,打千兒道。
“什麼事?”光緒額頭皺紋緊皺成“三”字,急急道,“可是園子那邊——”
“奴才探……探得消息,前日裡老佛爺在園子裡見過剛相爺衆人後,便讓懷塔布上天津去見榮祿,并急調董福祥部駐紮京畿長辛店,還要慶王爺和李鴻章與各國駐京公使交涉,打算要皇上遜……遜位……”那太監長長籲口氣定了定心神,說道。
仿佛當頭一記炸雷,光緒身子搖晃着,手撐桌案方穩住,臉上已是香灰般又青又黃:“這……這是真……真的……”
“嗯。
”
“這等大事為什麼不早告訴朕?為什麼?!”光緒臉色扭曲着,近乎吼道。
昏黃的燭苗似乎亦為他的震怒而膽怯,悠悠搖晃了下。
那太監不無惶恐地望着光緒,不自禁打個冷戰“撲通”一聲跪了地上,道:“萬歲爺明鑒,此事……奴才也是後……後晌方知曉的……奴才急着過來告訴萬歲爺,隻園子、城裡、宮中都戒備森嚴,這方拖到現……現在的。
”
一股寒徹骨髓的涼意襲來,光緒的心結了冰價冷縮成了一團。
一切都是那麼的悄無聲息,而一切又都是那麼的駭人心魄。
沒有言語,便喘息聲亦不聞,死一般的沉寂壓得人便氣也透不過來。
金自鳴鐘沙沙響着,給人一絲活的氣息。
然而,亦隻徒擾心神罷了。
光緒夢遊人價神情恍惚,臉色亦如月光下的窗戶紙一般煞白:“朕低估了形勢……低估了她……”
“萬歲爺……萬歲爺……”
“嗯?嗯——”光緒陰郁的眸子掃了眼王福,腳步踯躅在炕前頹然坐了,目光幽幽地怅望着窗外,仿佛要看到很遠的地方,一動不動,“你們……你們都下去吧。
”
此時夜已深,此時風兒亦更疾!殿外盆中的海棠、牡丹、蘭花在哨風中被吹得東搖西晃,牆頭上、磚縫中不知名的草兒不安地瑟瑟抖動,仿佛無數鬼影在眼前晃動着。
惶恐、悔恨、憤懑……塞得他五髒六腑滿滿的,沒個排洩處。
突然間,仿佛就在頭頂,一聲令人膽寒的沉沉的雷聲響起,光緒渾身激靈一顫!
“連材!連材!”
“奴才在!”
“宣楊銳!”
“嗻!”
楊銳來了,帶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來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從寇連材那滿是緊張惶恐的神情、從光緒那滿是陰郁的臉上,他覺得似乎要變天了!“奴才給皇上請安!”掃一眼在案前奮筆疾書的光緒,楊銳一個千兒深深打了下去。
“嗯。
”光緒輕應了聲,盞茶工夫,古井一樣深不可測的眸子滿是企盼地望着楊銳,說道,“你即刻出宮,将此密诏交與康有為。
”說着,他邊将案上禦箋親手遞與楊銳,邊道,“此事關系重大,一不得拖延,遲則生變;二要謹慎小心,切莫被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