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才是。
”楊銳躬身答應一聲雙手接過:
朕惟時局艱難,非變法不足以救中國,非去守舊衰謬之大臣,而用通達英勇之士不能變法。
而皇太後不以為然,朕屢次進谏,太後更怒。
今朕位幾不保,汝康有為、楊銳、譚嗣同、林旭、劉光第等妥速密籌,設法相救。
朕十分焦灼,不勝期望之至。
特谕。
“皇上——”楊銳雙手抖着,“老佛爺她……她動手了……”
“嗯!”光緒沉重地點了點頭。
“皇上,奴才以為此密诏還……還是暫不與康有為妥些。
”楊銳細碎白牙咬着下嘴唇,沉吟半晌,忍不住開口道,“老佛爺現下即便有所舉動,然終未公開反對新政、反對皇上,但皇上有所動作,奴才怕反會留下把柄與老佛爺,真要那樣的話,怕——”
“現下雖還未公開反對,隻朕料要不了幾日了。
”光緒陰郁地怅望着天穹,長長透了一口氣,“或許明日——朕總不成就這樣坐着,等着老佛爺來逼朕遜位吧?”
“此事——”
“不要再說了。
你速去速回,朕等你回話。
”
“嗻——”
東暖閣裡隻剩了光緒一人。
見王福躬身進來,他虛擡了下手道:“這裡不用你了,連外邊奴才都退了配殿去。
對了,把燈都熄了。
”說罷,渾身乏力地半躺在大竹椅上。
滿殿裡靜寂空寥,隻聽殿外傳進來簌簌風聲,四面圍屏都在瑟瑟抖動,憑空給殿中增加了幾分驚悸恐怖的氣氛。
四下似乎片刻之間亮了一下,接着便是轟隆一聲震響。
刷刷的雨聲呼嘯着漸漸近來,密密地砸在琉璃瓦上,一片聲響。
王福等人聞得雷雨聲趕過來,見光緒隔窗望着外面的蒙蒙雨簾,置若罔聞價動也不動,猶豫着又遠遠退了回去。
光緒的臉色比四周的景色還要陰沉,細碎的牙齒緊緊咬着下嘴唇。
難道隻要她在一日,我便毫無指望?!難道祖宗法典規章,在她面前都是廢紙一堆,沒有一章一字能挺起胸膛,為我說句公道話?!難道我隻有等着自然之律為我掃平道路?!不!不……聽着屋外沙沙雨聲時緊時慢,光緒疲憊的雙眼緩緩合了起來。
又一個黎明降臨了。
太陽像往日一樣,懶洋洋地從遠處地平線上爬了出來,隐在稀薄的雲層裡,将臨清磚地上的積水照得閃着亮兒。
王福隔亮窗望着沉沉睡着的光緒,喉頭抽動了下,似要言語隻卻沒有開口。
“王公公,咱家這還等着回話呢?!”
“李總管,”王福眸子中不無企求神色,回首望了眼身後一臉冷笑的李蓮英,強作笑色道,“萬歲爺昨兒夜裡四更天方歇息,您就——”
“這老佛爺萬一怪罪下來是你頂着還是咱家頂着?”李蓮英睃了眼王福,“公公若覺不便,咱家自個進去便是。
”
“不不,總管稍候,咱家這就……這就進去通禀。
”王福仰臉深深吸了口氣,睜眼時眼睫毛已然潤濕,輕手輕腳進去,躬身打千兒道,“萬歲爺。
”
……
“萬歲爺。
”他略略擡高了聲音。
“嗯?嗯——”光緒身子抖了下,睡眼惺忪間但覺光亮刺眼,這方察覺天已大亮,移眸望眼屋角金自鳴鐘,卻已辰時過了一刻光景,“怎的都這時候了也不曉得喚朕一聲。
楊銳呢?可回宮來了?”
“楊大人還未回來呢。
萬歲爺——”
“你叫連材在東華門候着,他一進來立刻帶了見朕!”
“嗻。
”王福細碎白牙咬着下嘴唇,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又道,“啟奏萬歲爺,李蓮英殿外求見,說老佛爺有幾句話兒要問……問您。
”“什麼?!”光緒身子電擊價哆嗦了下,他深深地思索着,踱着方步,眼神暗得像深不見底的古井。
良久,方緩緩點了點頭。
“奴才給萬歲爺請安。
”
光緒似乎便一個字兒亦不願多說,隻從齒縫中蹦道:“說!”“老佛爺有幾句話兒要奴才問萬歲爺。
”李蓮英不無得意地嘴角掠過一絲笑色,待光緒面北跪了臨清磚地上,幹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問道,“老佛爺要奴才問萬歲爺:我将你辛辛苦苦拉扯大,你現在翅膀硬了,誰的話兒也聽不進去了,裁掉那麼多衙門不說,又為着一個小小主事将禮部六堂官悉數罷斥。
隻此還不罷休,又讓那些康、梁黨徒執掌朝柄,重開懋勤殿以代軍機處,你究安的何心?!難道要将祖宗社稷斷送了才肯甘心?!”
“兒臣不敢。
”光緒身子輕輕抖了下,“兒臣之所以如此,隻為強國雪恥,複我大清尊嚴。
”
“康、梁之輩,皆迷信洋人、棄祖滅法的混賬東西,你以為用了他們,就能強國?!”
“康、梁皆滿腹經綸,實國之棟梁。
請親爸爸明鑒,莫以小人讒言為是。
”
“呸!明鑒?他——”
“你敢妄傳老佛爺問話?!”光緒細碎白牙咬得咯咯作響。
“奴才再膽大也沒這個膽的,萬歲爺若不信,盡可差人去老佛爺處問了。
但奴才有一字多了少了,願領萬歲爺責罰。
”李蓮英滿臉不屑地道了句,接着道,“他們什麼人兒你以為我不曉得?!你看我這老婆子在京裡礙事,索性将我送了承德,帶發修行,豈不更稱你心思?!”
“兒臣沒有這等心思,亦不敢有。
”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李蓮英背手橐橐來回踱着碎步,仿佛自己便是慈禧太後一般,“你辦新政才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