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下到鄰居院裡一口極深的枯井裡想了三天三夜。
爬出井回家接到老婆一封長信。
信中說她近兩個月來一直在問一個男人睡覺。
而她并不愛那個男人(睡覺純粹出于瞬間湧來的性欲),愛的仍是丈夫,叫他不要再找她。
如此茫然怅惘之間,加納克裡他邀他同去希臘的一座孤島。
正準備行裝,舅父前來向他授予事業成功的秘訣:凡有疑難應從最簡單處入手,比如在合适的場所觀察行人面孔,答案自在其中。
他立刻如法炮制。
觀察至第十一天,忽然見到一張以往在酒吧見過的一張男子的臉,“有什麼觸動了神經”,他旋即尾随而去,在一問廢棄的黑屋子裡将對方打得半死不活,對方卻冷笑不止…… 《奇鳥行狀錄》(以下簡稱《鳥》)的時間背景是1984年,創作時間應在1993~1995年。
當時作者正旅居美國。
就是說作者是站在美利堅大地上來遙望來審視日本這個島國的。
“簡言之,日本看上去更像是翻卷着暴力漩渦的莫名其妙的國家”,是“扭歪變形的空蕩蕩的空屋”,是“空虛的中心”。
(沼野充義語,文學界)1995年10月号)這點對我們理解作品或許可以提供某種啟示。
整部作品獲第47屆讀賣文學獎。
文學評論家丸谷才一在1996年2月1日的《讀賣新聞》上就此撰文,稱贊《鳥》“盡管近結尾部分不無紊亂,但仍極富魅力,若幹小故事縱使收入《一千零一夜》亦不遜色,堪稱奇才之作”,“給我們的文學以新的夢境”。
的确,作者在《鳥》中再次淋漓酣暢地發揮了其編織故事駕馭虛實揮灑文字的氣勢與才華。
如果說《世》是其青年時代平地築起的一座寒氣逼人的摩天冰峰,《鳥》則是其步入中年後向所謂文學極限全力發起的一次沖擊。
小說出版不久即被《朝日新聞》連續幾周列為十大暢銷書之一,甚至榜首。
三
以上我們大緻浏覽了村上小說世界裡的風光,下面準備多少深入地剖析一下其深受讀者喜愛——有相當一部分人達到癡迷的地步——的主要原因,或者說村上文學的藝術魅力所在。我想不妨歸結為以下四個方面:第一,在于他作品的現實性,包括非現實的現實性。
在我們中國讀者看來,村上作品可能不無費解之處,但對于日本讀者尤其青年讀者來說,則很多是他們身邊的事和他們所熟悉的事,而覺得村上說出了自己想說想寫的東西,甚至認為村上在小說中以恰如其分的語言道出了其人生每一階段朦胧的苦惱,是再現自己人生的“裝置”,很有現實性。
其現實性首先來自現實主義手法。
日本著名文學評論家奧野健男1989年在《産經新聞》撰文說:“《挪威的森林》這部最近流行的青春小說,通篇沒有矯揉造作之處,或者說沒有為讨女孩子歡心而裝腔作勢的僞善筆法,使我感到心情愉快。
”作者自己也再三強調《挪》“是現實主義小說,不折不扣的現實主義。
”(《Eureka》1989年臨時增刊号)他早就想以現實主義筆法寫一部“足以讓全國少男少女流于紅淚”的“百分之百的戀愛小說”。
(《文學界》1991年4月臨時增刊号)關于具體做法,作者在一次接受采訪時說,“盡可能讓作者同讀者處于并列位置”,“而若視線從上往下,作品是絕對不會有說服力的”。
“我寫作時,總有一種想把自己的悄悄話講給某處一位朋友的心情,理解的人自然理解。
”(《文學界》1985年8月号)這就是說,作者竭力回避高人一等、以已度人的說教态度,而以完全平等的态度對待每一個人并且同其保持一定的距離,閱讀中我們不難察覺,作品中甚至找不出一行對除“我”以外之人的心理描寫,“我”也很少表現自己,不聲嘶力竭地強調自己的主張,更不聲色俱厲地訓斥别人。
作者絕不允許“我”踏入别人的精神領土和私生活禁地。
不妨說,村上作品的一個特點,就是主人公從不強調自己與衆不同,總是說自己如何“普通”——生在普通的家庭,上的是普通學校,過着普通的生活,結交普通的女孩(當然主人公都是不普通的,但其不普通是借别人之口說出來的,是别人眼裡的不普通)。
結果,這一自然而優雅的紳士加朋友般的态度,成功地使讀者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