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信你了嗎?”他微笑着回敬道,“根據你自身的經曆,難道你會覺得,一個人在這個地方有房子、是一兩個俱樂部的會員、偶爾打打闆球,他就肯定不負偾嗎?我跟你說,老弟,眼下我的确跟你一樣窮。
我能生存下去,靠的隻是我的智慧——别的什麼都沒有。
今天晚上,我跟你一樣,也必須赢到錢。
我們現在可是難兄難弟了,兔寶,我們最好一起來想辦法。
”
“一起!”我跳了起來,“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願意為你去倣,拉菲茲!”我說,“隻要你真的不抛棄我。
想一想,你需要我去做什麼吧,我會做的!來這兒的時候,我就已經孤注一擲了,現在還是一樣。
做什麼我都不介意,隻要能體面地擺脫眼下這個困境就行。
”
又一次,我看清了他的模樣:他在屋裡的一把豪華椅子上靠着,懶洋洋的身軀十分健壯,蒼白的臉龐輪廓分明,胡子刮得也很幹淨,―頭黑色的卷發,還有一張肆無忌憚的大嘴。
又一次,我感受到了他那奇妙的眼睛裡投射出的清澈光芒,如一顆冷峻、明亮的星星,一直照到了我的腦子裡,将我内心深處的每一個秘密,都細細地審視了一番。
“我很懷疑你這話是不是當真的!”最後他說道,“你在現在這種情緒之下,說話或許是認真的;可是,誰能保證,這樣的情緒,會一直保持下去呢?當然,一個人能這麼說話,那就說明還有希望。
這會兒我也想起來了,你在學校的時候,是個膽大妄為的小惡棍:我想起來了,你原來還幫過我一次忙。
你還記得嗎,兔寶?呃,稍等片刻,也許我能夠幫你一個更大的忙。
給我點時間想一想。
”
他站起身來,又點上一支煙,接着又在屋子裡踱起步來。
這一次他的步子很慢,似乎若有所思,時間也比之前長得多了。
中間有兩次,他在我面前停了下來,似乎有話要說,可每次又都打住了,然後繼續一言不發地踱着腳步。
這期間,他還把之前關上的窗戶給打開了,然後在窗邊站了一會兒,身子探出了窗外。
窗戶外頭就是奧爾巴尼的院子,此時全是霧氣。
其間,壁爐架上的一個時鐘敲了一下,過了半點之後又敲了一下,我們倆都一直沒有說話。
這半個小時裡,我不止是耐心地坐在椅子上,而且還慢慢地,有了一種不合時宜的平靜心情。
不經意間,我已經将我自己的負擔,轉移到這位了不起的朋友,那寬闊的肩膀上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思想也在随着我的視線四下逡巡——這間屋子很大,方方正正的,有折門和大理石的壁爐架,處處都流露着奧爾巴尼特有的陰郁、古舊的風格。
屋裡布置得非常宜人,有着恰到好處的随意和恰到好處的品味。
不過最讓我震驚的是,屋子裡沒有闆球迷家中通常會有的,那些彰顯主人身份的東西,在其中一面牆上,占據了一大半位置的,是一個橡木雕花書櫃,而不是通常所見的一架子久經沙場的球拍,書櫃的每一層都雜亂不堪。
本應該陳列闆球隊照片的地方,放的卻是《愛神與死神》《天女》之類的複制名畫,裝在布滿了灰塵的畫框裡,高高低低地懸挂着。
這個人看來是個二流詩人,而非一流運動員。
不過他的個性,居然總是有那麼點唯美主義的印迹。
這些畫當中有幾幅,以前上學的時候,我還在他的書房裡幫他擦過呢,這些畫,讓我想到了他這個人的另一面,以及他剛剛提起過的那次小小意外。
衆所周知,一所公立學校的校風,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學校的闆球隊,尤其是闆球隊的隊長。
在A·J·拉菲茲擔任隊長時期,我們的校風是很好的;或者說,他在努力為學校帶來一些好的影響,這一點,我從來沒有聽誰否認過。
但是,學校裡也有謠傳,說他夜裡經常穿着花哨的格子衣服、戴着假胡子,在鎮上招搖過市。
這隻是個謠傳,沒有人會去相信它。
隻有我知道這是真的,因為一個又一個的晚上,等宿舍其他人都已經熟睡之後,我要幫他把下樓用的繩子拉上來,然後還得一直醒着,等他給我信号,再把繩子放下去。
有一次他做得太放肆,差一點點就落到了名譽掃地、輝煌不再的境地。
多虧了他那絕頂的勇氣和膽量,當然喽,再加上我的一點點聰明才智,我們才躲過了一場浩劫。
這種讓人丢臉的意外,當然沒有必要再提,可是當我在絕望之中,跑來尋求這個人的幫助時,我無法假裝自己已經把這件事情抛諸腦後。
我很好奇,拉菲茲對我尚有的幾分仁慈,是否因為他也沒有忘掉這件事兒。
我剛想到這裡,他又一次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我一直在想那個晚上,我們僥幸逃脫的經曆……”他說,“你驚慌什麼?”
“因為我剛好也在想這個。
”他微笑起來,似乎對我的想法早已了然于胸。
“呃,那個時候,你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