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書,他是你手下的幹部,不會在你面前說假話。
你問問他昨天在連山酒家看見什麼了。
”鄧啟放的嗓門提高了八度,“說起來羞呢。
苦藤河鄉的鄉長在包廂裡摟着三陪小姐喝花酒喝得胃穿孔。
”
全金來一旁大聲道:“昨天我父親挑着一擔桑皮去賣,準備賣得錢了好交修橋集資款,桑皮被匡會計抛河裡去了,還要罰我父親的款。
大家說說,我們做農民的是人不是人?我們還活不活?”
人們就都吼起來:“我們上次交的集資款讓他們拿着買了一塊埋人的墳地就沒了,這次交的錢遲早又會被他們花光的。
鄉政府不退錢,我們就上縣裡告狀去。
縣裡不處理,就去市裡。
市裡不處理,就去省裡。
中國總還有說理的地方。
”
李冬明臉面鐵青,大聲對遠遠站在人群後面的全安說:“全安,你這個村支書是怎麼當的,這麼多人來鄉政府吵鬧,你也不出來做做工作。
”
全安胳膊上還纏着一塊白紗布,紅色的血水從紗布裡面浸出來,像一朵開得正豔的紅色的花。
全安不看李冬明,也不開口說話,臉面一片沮喪之色。
李冬明火了:“全安,你啞巴啦。
”
全安被問得急了,做出一種十分委屈的樣子,回李冬明道:“我說什麼呀?我什麼都沒說的了。
鄉政府說給我們村幹部減免一部分集資款,也不過一句空話,根本就沒有落實嘛,讓大家知道了,指着我的鼻子罵我的娘。
我家的山羊被趕到鄉政府來了,說是關幾天就趕回去,給我的收據上開的價錢比市面上要便宜得多。
昨天讓顧家富将兩隻種山羊給殺了,弄到連山酒家做下酒菜。
就這兩隻山羊我就要少得百多塊錢。
到頭來,吃虧的還是我們這些村幹部呀。
”
李冬明說:“村幹部減一部分集資款的問題,議是議了一下,還沒定下來,是誰說這些不負責任的話,在中間挑撥村幹部和群衆的關系?”
“顧家富和顧鄉長在連山酒家陪縣橋梁施工公司的張經理喝酒時,當着我的面說的,後來顧家富又當着大家的面說了這個事。
還說我們這些做村幹部的人心不足……”
全安的話沒說完,圍牆外面的坡道下面又陸陸續續擁上來很多人。
有當陽坡村的,有茅山沖村的。
鄉政府附近的農民聽到鄉政府的吵鬧聲,也三五成群地來到鄉政府看熱鬧。
鄉政府守大門的老頭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将大鐵門關了,還上了一把鎖,把成群結隊奔上來的農民關在了大門外面。
這下更加惹惱了農民群衆,他們大聲責問李冬明為什麼不敢開大門,是不是心中有鬼,有的人就氣勢洶洶地拍打大門,更多的人則伸開雙手,一、二、三地大聲叫喊着,使勁地推着大鐵門。
站在大門裡面的全安不由發起急來,擔心這樣下去真的隻怕要出事,擡着受傷的胳膊,連忙上前勸阻。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嘩啦一聲巨響,那道被漆成天藍色的大鐵門,連同用紅磚築起來的高高的圍牆一塊被推倒了。
憤怒的人群潮水一般擁了進來。
全安來不及躲閃,被人們撞倒在地,倒下的圍牆重重地砸在了他身上。
這時的全安已經顧不得腦殼被砸出一個雞蛋大的包,鮮血直流,讓他疼痛難忍,他還是奮不顧身地爬起來,聲嘶力竭地大聲勸阻道:“有問題好好跟李書記說,千萬亂來不得的啊!”
憤怒的人們哪肯聽他的勸阻,将李冬明團團圍住,吵的吵,嚷的嚷,有的甚至還動手推搡着李冬明,吓得嚴卉和一群鄉幹部都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金所長也沒有見過這種場面,情急之下,連忙從屁股後掏出手槍,沒等李冬明攔住,金所長手中的槍已經響了。
不過,槍口是朝着天上的,沒有傷着人。
金所長的槍聲更加激怒了人們,大家一起動手,把緊緊圍在鄉政府四周的那道高高的還沒有完全倒下的紅磚圍牆全都推倒了。
大家一邊推,還一邊大聲地叫嚷:“看你們還躲在屋子裡面搞腐敗去。
看你們還讓不讓老百姓進來。
”
鄉财稅所劉宏業所長看見鄉政府大院裡已經被人們擠得水洩不通,外面的坡道上還有很多人源源不斷地擁上來,擔心會弄出更大的事情,連忙将電話打到縣政府,說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找縣長。
一會兒,那邊便傳過來丁安仁的聲音。
劉宏業才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大概的意思,丁安仁在那邊罵了一句粗話,便要李冬明接電話。
劉宏業說:“李書記被農民圍在外面院子裡了。
我這就去叫他。
”劉宏業跳出門便大聲地叫喊:“李書記,快來接電話,丁縣長打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