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心裡有話不願對你說。
就像莫胡子,你李書記來了,他也不陪你說說話,把你晾在這裡,自己去做活,這就不正常嘛。
他是和你不貼心嘛,就沒有話說呀。
”
“真的麼?”李冬明看着面前這個俨然像個農民老頭的鄉紀檢委員,從顧鄉長和鄭秋菊他們口裡,他是一個不和鄉黨委保持一緻,一貫和鄉領導唱對台戲的角色。
他甚至還和村裡的一些幹部群衆串通一氣,專門告鄉政府領導的狀,苦藤河鄉這幾年的告狀信不斷,與他有很大的關系。
按顧鄉長的話說,鄉政府就是要孤立他,搞臭他,讓他在苦藤河鄉沒有說話的地方。
他來這裡半年多時間,覺得顧鄉長有些地方做得實在太過分了些,但也覺得何奔的怪話太多,牢騷太多。
這樣的确對鄉政府幹部與幹部之間的關系,幹部和群衆之間的關系都帶來一定的影響。
長此下去,還是一種不安定因素。
“要想群衆相信你,就得以心換心,就得給他們解決實際問題。
什麼時候他們覺得你是可以信賴的人了,他們就會對你掏心窩裡的話。
”
剛從禾場收包谷回的莫胡子進來聽見何奔這麼說,插話道:“李書記,老何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比如你就沒有認認真真地聽我們村支書彙過一次報,談過一次村裡的工作。
雖然,你也經常到村裡來走走看看,但你的心并沒有下來,倒像一個下村扶貧的幹部,這裡走走,那裡看看,再就是說說空話、套話,打打官腔,從來就沒有安下心來聽一聽大家心裡想的是什麼,有什麼困難,有什麼要求。
更沒有想到要為群衆解決一些實際的、大家關心的問題。
比如,我們現在對你說了這麼多,其實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
何奔看見李冬明的臉上有些不悅的神色,便說:“李書記,莫胡子正忙哩,晚上開會還有一陣,我們出去走走吧。
”
莫胡子說:“不要走得太遠,一會兒我家婆娘回來就辦晚飯。
”
李冬明還真不希望聽到莫胡子說些讓他尴尬的話,跟着何奔出了門。
八月的傍晚,太陽漸漸地墜下西邊的山巅,天角的火燒雲開始變得血一般的紅了。
可是,隻一會,它又漸漸地褪去了剛才的燦爛,變成了鍋底灰一般的顔色。
黃昏中的苦藤河是那樣放蕩不羁地從大山肚裡沖出來,将苦藤河鄉和連山鎮劈為兩半,然後又急急地向山外奔去。
黃昏,苦藤河那邊的連山鎮已是燈火輝煌。
鎮廣播站的廣播正播放着《誰不說俺家鄉好》的歌曲。
悠揚的歌聲在黃昏的天空中回蕩,和時不時從連山鎮後面半山腰傳來的火車的汽笛聲融和在一起,那樣的動聽,那樣的熱烈,給連山鎮增添了無盡的興旺和朝氣。
與連山鎮一河之隔的苦藤河鄉卻恍如另外一個世界。
低矮的木屋,木屋上面袅袅升起縷縷炊煙。
村路上三五隻夜啼的公雞和幾頭覓食的架子豬,被那些掮着犁耙秋種歸來的農民趕得四處逃竄。
這些被農活累得十分疲憊的農民們看見自己的書記也沒有顯出多少熱情,有的連招呼也不打一個,擦肩而過。
留給這位書記的是因為勞累而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濃濃的汗臭。
李冬明眉頭皺了皺,對何奔說:“給我一支煙。
”
“你不是不抽煙的麼?”何奔給他遞煙的時候這樣問道。
李冬明點燃煙,重重地吸了一口,一股辛辣嗆得他的喉頭發疼:“你這是什麼煙?這麼苦。
”
“我隻能抽八毛錢一包的桔子牌煙。
想抽好煙你去找顧家好吧,他抽的芙蓉王。
”何奔笑道。
“老何,你在苦藤河鄉幹多少年了?”
“八年抗戰。
”何奔看了李冬明一眼,笑說,“李書記,我還指望你幫老兄一把的啊,我家可是有一本難念的經呀。
”
“你家在農村?”
“孩子上中學。
老婆還是生孩子時沒滿月就下田打耙插禾,落下風濕性關節炎,一年四季腳指頭裡面的骨頭疼,下不得水田,做不得陽春活。
家裡的責任田都要靠别人種。
我在這裡,一個月發的排骨工資才四五百塊錢,下村去又不忍心白吃人家的一餐飯,有時看見一些困難人家孩子沒錢上學了,或是急要錢買藥治病救命,再給他們幾個錢,也就沒有多少錢往家裡寄了。
你說我家的日子該怎麼過呀。
”
李冬明心想依你何奔的性格,這樣做也是有可能的,他問:“我們村像你這樣家庭困難的幹部有多少個?”
“大約有十多個吧。
”何奔頓了頓,“我們鄉的幹部有的情況好,有的情況不好。
有的家裡連飯都吃不上,特别是家在農村的那些幹部,日子更不好過。
有的卻可以隔三差五的去連山酒家喝花酒,喝了花酒就去請小姐按摩。
”何奔轉過頭,突然問道,“如果你這樣,别的幹部心裡服氣麼?”
李冬明知道何奔說話是有所指的,他說:“如今這世道,有些事情的确說不清白的。
”李冬明這麼說的時候,他就想起他的老母親來,還不知道自己老母親的病好了些沒有。
這些年,母親的身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