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
“這消息對你們來說太可怕了,告訴你們,我也很難過。
不過,你們一定得放心,在麻風病的治療上已取得了很大進展。
吉奧吉斯,當你妻子佩特基斯夫人得病時,當時的治療方法在我看來還很原始。
過去幾年間,治療已取得了很大進展,我非常希望你們可以從中受益,佩特基斯小姐。
”
瑪麗娅盯着地闆。
她聽得到他說的話,但他的聲音卻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隻有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她才擡起了頭。
“我覺得,”他還在說,“要過八九年,你的病情才會惡化。
暫時看來,你的麻風病是中性的。
如果你繼續保持良好的健康狀态,它不會發展成結節型麻風病。
”
他在說什麼?瑪麗娅想。
實際上我被判了死刑,可還要等上這麼長時間才死嗎?
“那麼,”她的聲音簡直是耳語,“接下來怎麼辦?”
這是打瑪麗娅進了這間辦公室以來,她第一次直直地看着克裡提斯的眼睛。
她從他堅定的目光中看到他一點也不怕真相,無論需要說什麼,他都會告訴她。
為了父親,而不是她自己,她一定要勇敢。
她不能哭泣。
“我會寫信給拉帕基斯醫生,向他說明一下情況,接下來這周,你得去斯皮納龍格島。
可能沒必要多說了,可是我建議,除了那些跟你最親密的人之外,你盡可能不要告訴别人。
人們對麻風病的看法還有偏見,他們會以為隻要與病人同處一室就會傳染上。
”
說到這裡,吉奧吉斯開口了。
“我們知道,”他說,“住在斯皮納龍格對面這麼長時間,還能不知道多數人對麻風病的看法?”
“他們的偏見完全沒有科學根據,”克裡提斯安慰他,“您女兒可能在任何時候,在别的什麼地方染上了麻風病——可是,我得說,大多數人對此太無知了。
”
“我想我們該走了,”吉奧吉斯對瑪麗娅說,“醫生已經告訴了我們想知道的東西。
”
“是的,謝謝你。
”瑪麗娅現在完全恢複平靜了。
她知道她得做點什麼,她将在那裡度過餘生。
不是與馬諾裡在伊羅達附近,而是孤零零地在斯皮納龍格島上。
有一刻,她一陣沖動,想聽天由命好了。
就在上周,她還在靈薄獄裡,現在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一切都有了定數。
克裡提斯為他們打開門。
“最後再說一下,”他說。
“我已經和拉帕基斯醫生保持正常通信,過不了多久,我會重新開始探訪斯皮納龍格島。
因此,我也會參與對你的治療。
”
他們聽着他寬慰的話。
他這般關切,真是太好人了。
可是沒有用。
瑪麗娅和吉奧吉斯從醫院出來,走進午後燦爛的陽光中。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全忙着自己的事,對站在這裡的兩個人的悲痛渾然不覺。
這些來來往往的生命和他們早上起來時一樣,不過又是平凡的一天罷了。
瑪麗娅多麼嫉妒他們能忙于自己的日常瑣事啊,再過幾天,這些忙碌她就要通通失去。
在一個小時裡,她的生活、父親的生活被徹底改變。
他們到達醫院時還抱有的些許希望,此時已蹤迹全無。
沉默似乎是最容易的躲藏方式。
至少可以躲一會兒。
踏上旅程一個多小時後,瑪麗娅才開口說話:“我們先告訴誰?”
“我們得告訴馬諾裡,然後是安娜,然後是範多拉基一家。
那之後沒有必要再告訴誰了。
他們全會知道。
”
他們談着瑪麗娅離開之前需要做些什麼。
要做的很少。
随着她的婚期臨近,為她的離去已作好了一切準備。
當他們回到布拉卡,安娜的車早已停在他們家門口。
瑪麗娅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安娜。
她甯願向佛提妮尋求安慰。
可是安娜還有一把鑰匙,她自己在家裡等着。
現在天幾乎黑了,薄暮中她坐在那裡等着他們回來。
沒錯,是壞消息。
他們進門時拉長的臉說明了一切,可是安娜,像以往一般麻木,打破了他們的沉默。
“嗯?”她問,“結果是什麼?”
“結果是肯定的。
”
安娜一時有點糊塗。
肯定的?那聽上去是好消息,為什麼他們還陰沉着臉?她困惑不解,意識到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妹妹沒有得麻風病,就會嫁給馬諾裡。
對她而言,那可是個讨厭的結局。
如果瑪麗娅的确得了麻風病,就會立即影響到她在範多拉基家的地位。
不可避免,他們會發現瑪麗娅不是佩特基斯家第一個生活在斯皮納龍格島上的人。
兩種結局都不理想,可是她無法權衡兩害中哪個更輕。
“那是什麼意思?”安娜發現自己在問。
“我得了麻風病。
”她妹妹回答說。
這幾個字如此刺耳,連安娜也隻好任沉默繼續。
三人站在屋子當中,完全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已無須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