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着一圈有濃蔭的大樹。
“還有點冷冰冰,像他的頭發一樣。
”
“你說得好像你不喜歡他似的。
”佛提妮回說。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
”瑪麗娅回答說,“他似乎一直盯着我看,然而他看我的樣子又好像我不在那裡似的。
不過,他似乎讓我爸爸很開心。
所以我想這是件好事。
”
真奇怪,佛提妮想,瑪麗娅怎麼會談到這個男子,特别是如果她不喜歡他的話。
克裡提斯第一次來訪的幾周内,兩位醫生列了個簡短的名單,他們會監測這些人是否适合作藥物治療。
瑪麗娅的名字在這些人中間。
她年輕、健康、剛剛來,各方面都是理想人選,然而,出于某種克裡提斯也不想對自己說的理由,他不想讓她在第一組裡,這一組從現在開始就要連續幾個月注射藥物。
他與這不理智行為搏鬥。
多年來,他總是把不受歡迎的診斷結果通報給那些本該有更好結果的人們,他把自己訓練得從不輕易流露自己的感情。
這種客觀讓他沉着冷靜,有時候甚至面無表情。
雖然總的來說,克裡提斯醫生對人十分關心,人們還是覺得他很冷淡。
克裡提斯決定把名單從二十人減到十五人,這些病例他幾個月内會密切監視,決定用藥劑量和是否适合。
他把瑪麗娅的名字從最終名單裡删除了。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這樣是否合理,可是他知道這也許是他在整個職業生涯中做出的第一個缺乏理性的舉動。
他告訴自己,這是為了她好。
現在對這些藥的副作用的了解還不夠,他不想讓她第一批試驗。
她可能受不了。
初夏的一天清晨,從大陸到對岸的路途中,克裡提斯問吉奧吉斯他是否曾踏進斯皮納龍格的大門。
“當然沒有!”吉奧吉斯有點吃驚地回答,“我從未想過。
那是不允許的。
”
“可是您可以去瑪麗娅自己的家裡看她,”他說,“幾乎完全沒有危險。
”
克裡提斯,現在對瑪麗娅的症狀很了解,知道吉奧吉斯·佩特基斯從女兒那裡傳染麻風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瑪麗娅光滑的皮膚表面并沒有病菌,除非吉奧吉斯直接接觸她破損的皮膚,實際上他根本不可能被感染。
吉奧吉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克裡提斯。
他也好,瑪麗娅也好,從來沒想過他們可以一起在瑪麗娅的房子裡待上一段時間。
這絕對比在碼頭上見面要文雅多了,碼頭上冬天大風,夏天曝曬。
沒什麼比這建議更棒的。
“我會跟尼可斯·帕帕蒂米特裡奧說這件事的,并征求拉帕基斯醫生的意見,可是看不出為什麼不能這樣。
”
“但是回布拉卡後人們會怎麼想呢?如果他們知道我進過隔離區,而不是隻把物質送到碼頭上。
”
“如果我是您,我什麼也不會說的。
您跟我一樣清楚,那裡的人們對這裡的生活是什麼看法。
”
人們全都以為與感染者握握手,或同處一室就會傳染上麻風病。
如果他們認為你在麻風病人待的房間裡喝咖啡,我想你知道結果會是什麼。
吉奧吉斯比誰都明白克裡提斯說的是真的。
他太熟悉那些針對麻風病人的偏見了,多年來就這個問題——他一直被迫聽着一些無知的看法——甚至那些他稱為朋友的人也是。
然而,再一次和他可愛的女兒坐在一起,同喝一壺咖啡或品上一杯茴香酒,是多美的一個夢啊。
難道它能實現嗎?
那天克裡提斯向島主提出,并征求了拉帕基斯的意見。
晚上他看到吉奧吉斯時,他告訴吉奧吉斯他的參觀請求被正式批準了。
“如果您想穿過地道,”他說,“您可以。
”
吉奧吉斯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這種興奮感了,他迫不及待要見瑪麗娅,這樣可以告訴她克裡提斯的建議。
禮拜五一大清早,當他踏出小船時,瑪麗娅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父親的神色說明了一切。
“我可以去你那裡了!”他脫口而出,“你可以給我煮咖啡喝。
”
“什麼?怎麼可能?我不相信……你肯定嗎?”瑪麗娅難以置信地說。
這樣簡單一件事,對吉奧吉斯來說卻寶貴得不得了,仿佛他妻子和女兒都站在他面前一樣。
他顫抖着走進黑暗的地道,穿過厚厚的城牆。
當他站在麻風病隔離區明媚的陽光中,這種新發現對他和對麻風病人無異。
六月初的日子已經很暖和了,雖然清晰的光線不久就化成一團霧,吉奧吉斯面對的場景中強烈的色彩幾乎讓他頭暈目眩。
一簇簇鮮紅的天竺葵從大花壇裡瀑布般落下,粉紅的夾竹桃給一窩花貓幼仔遮陰,五金店寶藍色的大門邊深綠色的棕榈樹輕柔地搖動。
閃閃發光的銀盤用細線吊下來,在陽光中閃爍。
幾乎每家門前都有口大缸,裡面種着綠油油的羅勒,即便再無味的飯菜也因此增添了滋味。
不,這跟他原來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瑪麗娅和父親一樣興奮,可是同時,對父親的到來還是有點緊張。
她不想讓他在麻風病隔離區裡走得太遠,不隻是因為他會招來異樣的目光,也因為他的出現可能會招緻其他麻風病人的嫉妒與憎恨。
她想讓父親留在她身邊。
“這邊,爸爸。
”她催促着,領着他離開主街,進入小廣場,她的房子就在那裡。
她打開門,在前領路。
不久,小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