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就飄起了咖啡香味,咖啡在爐子上冒着泡泡,一盤果仁蜜餅擺在桌上。
“歡迎。
”瑪麗娅說。
吉奧吉斯真的不知道他原本想象的島上生活是什麼,反正不是這樣。
這裡就是他們在布拉卡的家的複制品。
他認識照片、聖像和一些瓷器,瓷器跟家裡的是一套。
他模糊地記得伊蓮妮曾從家裡的那套餐具中帶了些盤子、杯子來,這樣她可以用和家裡一樣的器皿來吃飯。
後來,這些瓷器到了娥必達手裡,在伊蓮妮死後,娥必達一直保存着她的一些東西,現在它們傳到了瑪麗娅手中。
他還看到那些衣服和頭巾,瑪麗娅曾花了好些個月才繡好。
他突然覺得難過,想起馬諾裡在橄榄林的家,如果一切按計劃不變,那本是她該生活的地方。
他們在桌前坐下來,品着咖啡。
“我從未想過我會再跟你一道坐在桌前,瑪麗娅。
”他說。
“我也是。
”瑪麗娅回答說。
“多虧了克裡提斯醫生。
”吉奧吉斯說,“他有許多非常現代的觀點,我喜歡那些。
”
“若您告訴布拉卡的朋友,您進過隔離區,他們會說什麼?”
“我不會告訴他們。
你知道他們會說什麼。
他們現在對斯皮納龍格的觀念還和從前一樣頑固。
雖然有一道水把隔離區和他們分開,他們還是以為麻風病會通過空氣感染他們。
如果他們知道我進過你的家,可能不會再讓我進酒館!”
最後一句話可能有點輕率,可是瑪麗娅還是覺得擔心。
“那最好是誰也不告訴。
不用說,您經常過這邊來已足夠讓他們擔心的了。
”
“你說得對。
你知道有些人甚至認為是我從這邊帶了些病菌給你,在布拉卡把你給傳染上了。
”
瑪麗娅覺得這個想法很恐怖,她的麻風病可能引燃大陸上的種種恐懼,讓她擔心父親會面臨老朋友們的偏見,那些與他一起長大的人的偏見。
要是他們現在能看到他倆多好啊:父親和女兒,坐在桌邊,吃着金錢買得到的最甜的餡餅。
沒有什麼比這樣的場面與傳統的麻風病隔離區圖片反差更大、更加相左的了。
即使她一想起大陸上所有無知的談話就感到憤怒無比,也無法破壞這一刻的安詳。
他們喝完咖啡,吉奧吉斯該走了。
“爸爸,您覺得有一天佛提妮是不是也可以來?”
“我肯定她會。
她下禮拜一來的時候,你可以問問她。
”
“隻是……這太像正常生活了。
與别人一同喝咖啡。
我說不出這對我意味着什麼。
”
瑪麗娅通常能堅定不移地控制自己的情緒,現在她的聲音裡也有一絲哽咽。
吉奧吉斯站起來要走了。
“别擔心,瑪麗娅。
”他說,“我肯定她會來的——我也會。
”
他們倆走回小船,瑪麗娅朝他揮手道别。
吉奧吉斯一回到布拉卡,便立即告訴佛提妮他去過瑪麗娅的家了,女兒最好的朋友沒有絲毫遲疑,馬上問她是不是也可以去。
有些人會覺得這太魯莽了,可是在麻風病到底是以什麼方式傳染的這個問題上,佛提妮比其他人更開明。
在她下一次來訪時,她一下船,就抓着瑪麗娅的胳膊。
“快點,”她說,“我想看看你的家。
”瑪麗娅滿臉是笑。
兩個女人鑽進地道,不久就到了瑪麗娅的門前。
房間裡很陰涼很舒服,她們沒有喝濃咖啡,而是喝起了卡那拉達,小時候她們最愛的冰鎮肉桂飲料。
“你真好,能來這裡看我。
”瑪麗娅說,“你知道,我以前想象這裡隻有孤獨。
可是有客人來讓這裡是如此不同。
”
“這裡比坐在那堵矮牆上熱得要命好多了,”佛提妮說,“現在我可以想象得到你住的地方真正什麼樣了。
”
“有什麼新聞?小馬特奧斯怎麼樣?”
“他好極了,我還能說什麼?他吃得多,個頭長得比同齡人大。
”
“他喜歡吃倒好,畢竟他生活在飯館裡。
”瑪麗娅笑着說,“布拉卡發生了些什麼事?最近你看見我姐姐了嗎?”
“沒有,好久沒看見過了。
”佛提妮欲言又止。
吉奧吉斯告訴瑪麗娅,安娜經常去看他,可是現在她懷疑是不是真的。
如果安娜總是從她那锃亮的車裡下來,佛提妮應該會知道。
範多拉基家聽到瑪麗娅得麻風病的消息,氣得要命,瑪麗娅一點也不吃驚,自從她來斯皮納龍格後,安娜從未寫過一封信。
如果父親說安娜經常去看他是撒謊,瑪麗娅也不會真的奇怪。
兩個女人沉默着。
“不過,安東尼斯時不時能看到她,在他工作時。
”佛提妮終于說。
“他有沒有說她看起來怎麼樣?”
“很好,我想。
”
佛提妮知道瑪麗娅真的問什麼。
她姐姐懷孕了嗎?結婚這麼多年,安娜真該要個孩子了。
如果不是這樣,那一定有問題。
安娜沒有懷孕,可是她生活中還發生了什麼,佛提妮想了很久,想得很苦,不知道要不要告訴瑪麗娅。
“你看,我可能不該告訴你這個,安東尼斯曾看見馬諾裡在安娜家裡進進出出。
”
“那是容許的,不是嗎?他是一家人。
”
“是的,他是一家人,可即使是家裡人也不需要每隔一天來一次。
”
“也許是跟安德烈斯讨論莊園事務。
”瑪麗娅說,覺得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