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用過的。
他們中的有些人是音樂家,那天早晨這些人和當地人已經開始了排練,組成了一支壯觀的管弦樂隊,樂器從七弦琴、魯特琴到曼陀鈴和布祖基琴、風笛以及牧羊人的長笛,無所不有。
佛提妮和斯蒂法諾斯抱着他們剛出生不久的孩子佩特羅斯站在岸邊迎接他們,旁邊是馬特奧斯——他們褐色眼睛的小男孩,他在這興奮氣氛下開心得直跳舞,完全不知道這個日子的重要意義,隻是為空氣中狂歡的氛圍高興不已。
“歡迎回家,瑪麗娅。
”斯蒂法諾斯說。
他妻子擁抱她最好的朋友時,他退後一步,等着迎接她。
“我們都很高興你回來了。
”
他開始把瑪麗娅的箱子從船上卸下來,放在他的皮卡車上。
到佩特基斯家很近,可是如果手提這些東西走路的話又嫌太遠。
兩個女人步行回家,穿過廣場,留下吉奧吉斯系好他的小船。
長條桌已擺好了,椅子也擺成一組一組的。
鮮豔的小旗子插滿廣場四邊,快樂地沿着對角線招展。
不用多久,晚會就要開始了。
瑪麗娅和佛提妮到家時,斯蒂法諾斯已把箱子卸下來,擺到了屋裡。
當瑪麗娅進門時,後脊梁一陣發麻。
從她走的那天起,這裡一切都沒變,一切還和從前那樣待在原處,未曾動過:挂在進門的牆上的,還是母親結婚時繡的那件刺繡樣品——寫着問候詞“Kalimera”——迎接着客人,那些盤子還挂在壁爐附近,那套熟悉的花枝瓷盤仍然擺在架子上。
她的箱子裡還找得到同套的一些盤子,這套餐具終要團圓了。
即使在這樣陽光燦爛的日子裡,房間裡還是有些陰郁。
所有熟悉的舊家具全在原處未曾動過,可是牆壁卻好似吸取了一直萦繞它們的痛苦,散發出父親早些年的孤獨。
一切看似相同,一切又與原先大不一樣。
過了一會兒,吉奧吉斯進來,他發現斯蒂法諾斯、佛提妮、佩特羅斯和馬特奧斯以及瑪麗娅全擠在小房子裡,馬特奧斯手裡握着一小束花。
終于,他生活中的某些片斷終于粘到一起了。
現在他美麗的女兒,他日日夜夜看着的相框中三個女人中的一個,終于站到了他面前。
在他眼裡,她比以前更加可愛了。
“好了,”佛提妮說,“我不該待太久——還有很多吃的東西要準備。
我們等會兒在廣場見吧。
”
“謝謝你們做的這一切。
我太幸運了,能回到你這樣的老朋友身邊,還有一個新朋友……”瑪麗娅說着,看了一眼馬特奧斯。
他鼓起勇氣走上前來,送給她一束花。
瑪麗娅笑了。
自從四年前,在她去檢查麻風病前一周,馬諾裡送她花以來,這是她收到的第一束花。
小男孩的姿勢感動了她。
半小時後,瑪麗娅換了套衣服,頭發梳得比鏡子還要亮滑。
她覺得準備好了,可以走出門面對布拉卡居民投來的好奇目光了。
盡管有些鄰居歡迎她,她知道有人會仔細審視她,尋找疾病的痕迹。
他們隻會失望。
瑪麗娅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有些人因為疾病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會因為腳瘸而終身跛行,有些不幸的人永遠失明,隻能依靠家人。
然而,對大多數人而言,感染部位消失了,醜陋的皮膚色斑也淡化得看不見了,以前那些失去知覺的部位重又有了感覺。
瑪麗娅和父親一起走向廣場。
“眼見為實,”吉奧吉斯說,“你姐姐說她今晚可能會來。
我昨天收到她的信了。
”
“安娜?”瑪麗娅吃驚地說,“安德烈斯也來嗎?”
“她在信上是這麼說。
我猜她想歡迎你回來。
”
像任何父母一樣,他渴望一家人團圓,以為安娜覺得這是彌補她過去幾年的冷淡和疏忽的最好時機。
如果他的兩個女兒——而不止是一個——全都回到他身邊,那比什麼都令他幸福。
而瑪麗娅,沒想到今晚要與安娜見面。
今天的目的是慶祝而非和解:斯皮納龍格上的每一位麻風病人最終都要獲得自由。
安娜正在伊羅達的家裡,在為布拉卡的晚會作準備。
她仔細别着頭發,小心抹口紅,精确地畫好唇線。
索菲娅坐在奶奶膝蓋上,熱切地看着媽媽描畫她的臉,直到臉頰紅紅的像個洋娃娃。
安德烈斯沒理會他母親與女兒,徑直進來。
“你還沒準備好?”他冷冷地問安娜。
“差不多了。
”她回答說,對着鏡子整理着重重的綠寶石項鍊,擡起下巴欣賞效果,然後往身上噴了些濃郁的法國香水。
“我們可以走了嗎?”他厲聲說。
看起來安娜對丈夫冰冷的語調渾然不覺,艾列弗特瑞亞卻不然。
她對兒子向安娜說話的态度很困惑,以前還從沒聽到過這樣冰冷的語調,也沒見過他這樣怒視她。
她想安德烈斯終于對他妻子和馬諾裡的親密有所醒悟了。
艾列弗特瑞亞以前向亞力山特羅斯提過一次。
她發現她錯了。
亞力山特羅斯的反應激烈,他怒不可遏,發誓說,如果馬諾裡越界,就要把“那個無用的唐璜”轟出去。
那之後,艾列弗特瑞亞隻好偷偷地擔憂。
“晚安,寶貝。
”安娜對小女兒說。
索菲娅圓鼓鼓的胳膊伸向她。
“要乖一點。
”她在索菲娅的前額上留下最完美的唇印後,出了房間。
安德烈斯已經在車裡等候,引擎已發動。
他知道妻子為什麼那般在意她的外表,那不是為他。
真是非常小的一件事最終讓安德烈斯發現了妻子對他的不忠——他枕頭下的耳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