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寫的東西。
有證據表明,克裡特島的民衆應當為殘害、謀殺我們的傷員負責。
我們将立即開始報複與懲罰。
在此我特别授權曾遭受暴行的所有部隊執行如下命令:
一、射殺兇手;
二、毀滅整個村莊;
三、如有村莊窩藏罪犯,消滅該村全部男性村民。
無須軍事法庭對上述暗殺我們軍隊的人作出判決。
“消滅全部男性村民”,這句話從紙上跳出來,村民們死一般寂靜,隻聽得到他們的呼吸聲;可是到底要過多久他們才能自由地呼吸呢?
英國人打破了沉默:“德國人以前從未遇到過像克裡特島這樣頑強的抵抗。
這讓他們太吃驚了。
抵抗不僅來自男人,還有婦女、兒童,甚至有牧師。
他們期望的是完全而徹底的投降,你們的,盟軍的。
可是提前警告你們,對你們才公平。
他們已經殘酷地處置了西邊的幾個村莊,把這些村莊夷為平地——甚至連教堂和學校也沒放過。
”
整個房間立刻鬧騰起來,他說不下去了。
“我們能抵制他們嗎?”帕夫羅思·安哲羅普洛斯蓋過大家的吵鬧聲吼道。
“是的。
”四十多個男人喊道。
“戰鬥到死!”安哲羅普洛斯吼道。
“戰鬥到死!”人群回應道。
雖然德國人很少在天黑後冒險出門活動,男人們還是輪流在酒吧外值班。
他們一直聊到午夜淩晨,直聊到空氣中全是濃煙,梅子酒的空瓶子豎成了銀色森林。
英國士兵們知道,如果在白天被發現,那就死定了。
他們在黎明前動身,離去。
從現在起,他們要藏起來。
幾天前,幾萬盟軍已撤到亞力山大,那些留下來的,如果想從事重要情報活動,必須避免被德國人捉住。
這隊人上路去錫提亞,意大利人已經在那裡登陸,占領了那裡。
在英國人看來,告别與擁抱對這樣短暫的見面來說太長太熱情了,可克裡特人沒覺得流露這般奔放的情感有什麼不妥。
男人們還在喝酒時,有些人的妻子給士兵們送來一包包糧食,重得士兵們提不動,豐富得夠他們吃兩周,令他們感激不已。
“謝謝,謝謝。
”一個士兵一遍又一遍地說,他就會說這句話。
“沒什麼,”村民們說,“你們在幫助我們。
應該由我們說謝謝。
”
英國士兵們還在酒吧時,安東尼斯·安哲羅普洛斯——佛提妮的大哥,偷偷溜走了,回家收拾一點東西:一把鋒利的刀,一塊羊毛毯,一件換洗的襯衣和他的槍——父親在他十八歲時給他的一把小手槍。
最後一分鐘,他抓起一支木笛,它一直和父親最心愛、最漂亮的七弦琴放在同一個架子上,這是希亞波利,他從孩子時起就吹它,既然他不知道何時再能回家,他可不能把它抛下。
安東尼斯正要扣緊皮囊,薩維娜出現在門口。
布拉卡的每個人最近幾天都難以入眠,大家全都很警惕,不時從床上探起身,焦慮讓他們不安,天空中明亮的閃光告訴他們,敵人的炸彈在轟炸他們的村莊和城市。
他們還以為自己的家會被炮火炸得搖搖欲墜,聽到住在街那頭德國士兵發出的刺耳聲音,他們怎麼睡得着呢?薩維娜一直沒怎麼睡着,踏在堅硬地闆上的腳步聲、手槍從粗糙牆壁鈎子上取來時的刮擦聲,很容易把她吵醒。
最重要的是,安東尼斯不想讓母親撞到,母親可能會阻止他。
“你在做什麼?”她問。
“我打算去幫助他們。
我想給那些士兵帶路——沒有熟悉地形的人帶路,他們在山上連一天都活不過。
”安東尼斯為自己的舉動熱情辯護,他以為會遭到母親的強烈反對。
然而,讓他驚奇的是,他發現母親同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她本能還是那麼想保護他,可是她知道這樣做是對的。
“你是對的。
”她很平靜地說,“盡我們所能去支援他們是我們應盡的義務。
”
薩維娜擁抱了一下兒子。
他就走了,急着趕過去,怕那四人已經上路,離開村子而錯過了他們。
“注意安全。
”薩維娜朝他的影子嘀咕了一聲,即使他可能走得聽不見了,“答應我你要保證安全。
”
安東尼斯跑回酒吧。
現在士兵們站在廣場上,正在作最後的告别。
他加快步伐,趕上他們。
“我打算做你們的向導,”他告訴他們,“你們得知道哪裡是山洞、哪裡有罅隙、哪裡有峽谷。
因為單靠你們自己,你們隻有死路一條。
我能告訴你們怎麼活下來——在你們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鳥蛋、能吃的漿果,還有水。
”
士兵們又說了一通感謝話,那個能說希臘語的士兵走上前一步,“外面十分危險,好多次,我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才明白。
我們太感謝你了。
”
帕夫羅思退後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