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止境地重複一樣的事,簡直就是噩夢。
但你無法理解,因為你本就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但我不是!沒過幾天,我就覺得像身處沒有鑰匙的監獄。
現在我終于能走出監獄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勸我繼續待在裡面嗎?”
“監獄!”亞伯驚呼道,“現在城裡哪個人不想削尖腦袋進這個監獄!”
“聽着,”邁爾斯焦急地探身向前,說道,“你還記得首演之前,咱們排演廚房那場戲時的情景嗎?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十遍、十五遍、二十遍地跑來跑去嗎?你知道那時我什麼感覺嗎?我覺得自己仿佛被打入了地獄,隻有不斷重複這一場戲才能轉世。
亞伯,這就是我對地獄的理解:在一小塊漂亮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做同一件事,你還不能為此抱怨,因為那麼做會毀了其他人的樂趣。
你知道嗎?隻要你親自經曆一次,就能理解《埋伏》帶給我的感受。
”
“我知道,”亞伯說,“我還知道我的保險箱裡鎖着一份随團演出合同。
你說你覺得重複排演同一場戲是地獄,我想當你看到合同賠償的時候,或許會改變想法。
”
“休想吓唬我,亞伯。
”
“吓唬你?該死,我會起訴你,讓你什麼都不剩,我說到做到。
我他媽的可是認真的,邁爾斯。
”
“你說的有可能。
可是,如果我是個病入膏盲、已無法工作的人,你還能起訴我嗎?”
亞伯冷冷地點了點頭,他聽得很明白。
“我早猜到你會耍這一套。
我真是糊塗,如今大家都以為你病了。
”他眯起眼睛,“這倒是使許多事都解釋得通了。
那套在自家門前暈倒的小把戲,身邊剛好有位醫生,還有二十多個證人。
我不得不說恭喜啊,邁爾斯,你的小把戲成功了。
不過要是那位醫生能再專業一點兒,這個把戲或許會更完美。
”
邁爾斯強行壓抑心頭怒火。
“你認為那是我耍的把戲——”
“什麼把戲?”哈麗埃特·塞耶歡快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哈麗埃特和本站在門外的走廊上,正好奇又興奮地看着他。
這一對站在一起非常不協調。
本又高又瘦,哈麗埃特則矮小虛弱,他們所表現出的小鎮居民特有的急切和友好,讓邁爾斯覺得神經緊張,就像聽到了指甲劃過石闆的聲音。
“聽起來好像很刺激,很有趣,”哈麗埃特說,“别停下啊,繼續說。
”
亞伯伸出顫抖的食指,指着邁爾斯,說道:“說出來可能會毀了你們的好心情,我長話短說吧。
我們的朋友想退出《埋伏》,或許你們能說點兒什麼讓他改變主意!”
本一臉懷疑地盯着邁爾斯,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種情況他常面對,任何一個稍微對《埋伏》有點兒貢獻的人,聽到這個消息後都會努力穩住腳跟吧。
“但你不能這麼做,”本說,“合同規定,你要一直跟着演出進行。
”
“是的,但他生病了,會間歇性暈倒。
剛才你也親眼看到了,不是嗎?”亞伯揶揄道。
哈麗埃特無言地點了點頭。
“是,可是我沒想到——”
“你想得沒錯,”亞伯說,“他假裝的。
他賺夠了錢,也聽夠了贊揚的話,于是決定不演了。
就是這樣。
徹底退出。
”
邁爾斯狠狠地拍了一下亞伯所坐的椅子扶手,說道:“好了,既然你已經把話挑明,那我來問問你。
你真的覺得《埋伏》是一出絕妙的好戲,任何人都不能讓它停演嗎?你就從沒想過觀衆們并不是想來看你的破戲,而是想看我嗎?即使給我一段無聊台詞讓我讀,也會有人來看的!對一出獨角戲來說,如果唯一的演員不想演了,誰都無權出來阻止!”
“那真的是一出好戲!”哈麗埃特沖他喊道,“是你所出演的最好的一部。
如果你還是不相信的話——”
邁爾斯也喊了起來。
“那就再去找個人演吧!那樣或許會更好!”
本伸出雙手,掌心朝上,做出懇求的姿勢。
“邁爾斯,你知道如今那個角色已經烙上了你的烙印,任何人都無法取代。
”他說,“你試着站在我的角度上想一想,邁爾斯,我從事創作十五年了,這是第一次真正的突破——”
邁爾斯慢慢走向他,然後柔聲說道:“你這個小醜。
難道連一丁點兒自尊都沒有了嗎?”
他走出圖書室,用力将門摔上,阻斷了可能的回話。
聚會已分裂為幾個小集團,幾個人聚在一起,分布于房間各處。
喧鬧聲此起彼伏,屋子裡飄散着一股藍煙,仿佛有一條半透明的毯子自房頂垂至地面。
邁爾斯看到不知是誰把飲料倒在了鋼琴上;閃閃發亮的液體順着桃花木流下來,在下面的威爾頓機織地毯上留下了一小塊水漬。
湯米·麥高恩和他的新女友,一個過于豐滿的金發女郎——叫諾瑪、阿爾瑪之類的——坐在地闆上翻看相冊。
他們身邊堆了一摞相冊,看起來搖搖欲墜,還有一些相冊散落在周圍。
自助餐區像刮過一陣飓風,隻剩下空盤子和咬了幾口的面包。
看着眼前的情景,邁爾斯諷刺地想,看來這次派對稱得上熱鬧而成功。
然而,房間裡熱鬧愉悅的氣氛沒能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