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圖書室裡帶出的寒冷。
他用力摩擦雙手,卻仍舊沒什麼用。
突然,他被一種可怕的預感擊中。
要是他的身體真的出了什麼毛病怎麼辦?莉麗可不是那種能在病人身邊悉心照料的護士型女人。
她絕不會那麼做,至少在他看來如此;如果情況颠倒,他也不會像羅伯特·布朗甯對待伊麗莎白·巴萊特那樣對她。
不僅莉麗,他對世上的任何人都不會如此。
如此看來,還是不要去檢查身體了吧。
即便有什麼事,他也不想知道!
“看起來你好像正被什麼事困擾。
”
說話的人是馬斯醫生。
他随意地靠在牆邊,邁爾斯伸直胳膊就能碰到他,醫生雙手插袋,眼睛盯着邁爾斯。
哪兒都有你!邁爾斯氣憤地想,就像那類要命的科學家在顯微鏡下發現了一隻蟲子。
“沒有。
”邁爾斯斷言道,接着他又想了想,說道,“是的。
說實話,我确實感到困擾。
”
“啊?”
“我覺得不舒服。
我知道你剛才說我什麼事兒都沒有,但我就是覺得不舒服。
”
“身體不舒服嗎?”
“當然是身體!你想暗示什麼?是我腦子有問題,還是我在嘩衆取寵?”
“我什麼都沒暗示啊,歐文先生。
現在是你在跟我說話。
”
“好吧。
那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那麼确定。
沒做檢查,沒有照X射線,什麼都沒有,你就得出結論了。
這是有什麼陰謀嗎?我不禁要想,你說我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是不是想讓我去你那裡進行一次昂貴的心理咨詢——”
“别說了,歐文先生。
”馬斯醫生冷冷地說道,“我可以将您如此惡毒的發言,歸咎于您正迫于某種壓力。
但請您别再糟蹋您的想象力了。
我從來不涉足心理咨詢,也從未說過我做過。
事實上我并不會給人治病。
我接觸的那些病人,很不幸,基本都已經無法治愈了。
而我對他們的興趣僅限于理論方面。
把我說成到處騙患者的渾蛋——”
“聽我說,”邁爾斯突然打斷,“對不起,我非常抱歉。
我也不知道我剛才是怎麼了,竟說出那樣的話。
或許是因為這個派對。
我讨厭這些該死的派對;它們總會讓我變得不正常。
不管怎樣,我為在你身上撒氣,表示誠摯的歉意。
”
醫生嚴肅地點了點頭。
“當然,”他說,“當然。
”接着緊張地摸了摸閃閃發亮的頭皮。
“我還有些話想對你說。
不過,恐怕會冒犯到你。
”
邁爾斯大笑。
“那樣咱們就誰也不欠誰了。
”
醫生猶豫了片刻,接着指着圖書室。
“事情是這樣的,歐文先生,裡面的談話我大部分都聽到了。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隻是你們讨論得太——嗯,太熱烈了,我可以這麼說嗎?熱烈得門外的人不可能聽不到。
”
“嗯?”邁爾斯小心地應道。
“你目前的狀況,歐文先生,根據剛才的談話我不得不坦率地說,是在逃避。
被你稱之為‘例行公事’的生活,把你逼到了牆角,于是你想逃離。
”
邁爾斯努力讓自己微笑。
“什麼意思,什麼叫被我稱為‘例行公事’?難道你還有其他詞形容?”
“我想确實有。
我想我會将其稱為‘責任’。
而您的生活,歐文先生——工作和私生活都算在内——對世人來說已不是什麼秘密,我也略知一二,對此我不得不說,您一直在逃避各種各樣的責任。
歐文先生,您是否總被一種奇怪的現象困擾,無論您逃得多快多遠,還是會不停面對相同的問題?”
邁爾斯握緊了拳頭,又松開了。
“不管怎麼說,”他說,“那都是我自己的問題。
”
“這正是您的誤解所在,歐文先生。
您的突然退出,是會影響到與這出戲有關的所有人的,接着,一個傳一個,還會影響到與這些人有關的所有人。
而在感情生活中,你可以重新開始,對女人來說也不必流連,她們也可以重新開始,但這對她們和其他人來說都十分危險。
要是我的話聽起來太像說教,還請您原諒,歐文先生,但您要知道,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
“正因為您隻想着自己,想着自己的狀況,所以才會說一切都是‘例行公事’。
而我将其稱為‘責任’,是因為我考慮了所有與事情相關的人。
”
“那你會給我開什麼處方呢,醫生?”邁爾斯問道,“繼續困在這個單人牢房裡,因為一旦逃出去就會影響他人的利益?”
“逃出去?”醫生驚訝地說,“你真的覺得自己能逃出去嗎?”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醫生。
好好看着你就會知道了。
”
“我正看着你呢,歐文先生,而且我知道得很清楚。
從純病理角度來說,正如我說過的,看着一個人試圖逃離他的——照他用的詞,無時無刻不困着他的單人牢房,是一件既精彩又讓人困惑的事。
”
邁爾斯的手已舉到半空,然後又無力地垂在身側。
“換句話說,醫生,”邁爾斯嘲諷道,“你這不過是在偷換概念,用些新奇吓人的詞去形容舊觀念。
”
醫生聳了聳肩。
“是的,而你完全不相信。
”
“是的,”邁爾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