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夫勒轉過頭對科斯坦說:“唯一讓我煩惱的是,沒能吃到艾米斯坦羊。
事實上,我已經把出發時間延後一周了,總想着能等來一個幸運之夜。
如今真的不能再推遲了。
我希望下次你坐在這兒享用艾米斯坦羊時,能或多或少替我感到一絲欣慰。
”
科斯坦笑道:“一定!”然後低下頭用餐。
差不多快吃完的時候,一位侍者不聲不響地走了過來。
不是平時招待他們的那位,而是剛才被海員暴揍的那個人。
“嗯,”科斯坦問,“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侍者完全忽視科斯坦,而是緊張地對拉夫勒說:“先生,”他的聲音很小,“救命恩人!我欠您的,一定要報答!”
拉夫勒訝異地擡起頭,然後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他說,“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明白了嗎?你的謝意已經足夠報答我的所作所為了。
現在回去工作吧,别再提這件事了。
”
侍者紋絲不動,但聲音提高了一些。
“先生,我向您信仰的神發誓,即使您不需要我也要救您!先生,千萬不要走進廚房。
我是押上生命對您說這句話的。
無論今晚還是以後任何一個晚上,都絕對不要進斯比羅餐館的廚房。
”
拉夫勒靠在椅背上,驚訝得目瞪口呆。
“不要進廚房?倘若哪天斯比羅先生心血來潮,邀請我去廚房參觀,我難道不能接受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這時,一隻有力的手搭在了科斯坦的椅背上,另一隻則抓住侍者的手臂。
侍者像被凍住了似的,僵在原地,嘴巴緊閉,目光低垂。
“什麼怎麼回事兒,先生們?”帶着喉音的聲音說,“我似乎來得正是時候。
和往常一樣,适時到來,回答你們的一切問題,對嗎?”
拉夫勒松了一口氣。
“哦,斯比羅,感謝上帝你來了。
這人正警告我說千萬别進你的廚房,能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意思嗎?”
斯比羅咧開大嘴笑了,露出兩排牙齒。
“當然,這位可愛的朋友好心警告你,是因為我那個情緒化的大廚不知從哪兒聽說我要帶一位客人參觀他那寶貝廚房,這可把他氣瘋了。
他生起氣來很可怕,先生們!他甚至揚言說要跑出來警告客人們。
他要真的跑出來大喊大叫,會對斯比羅餐館産生什麼影響,兩位先生肯定能理解,對吧?幸好我向他保證說,我一定會挑一位真正受人尊敬又懂得欣賞美食的先生,來現場觀摩他的工作。
現在他已經平靜多了。
明白了嗎?”
斯比羅放開侍者的手臂。
“你不是負責這張桌子的吧?”他平靜地說,“下次可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
侍者仍舊低着頭,迅速離開了。
斯比羅搬來一把椅子,在他們旁邊坐下,用手輕撫着頭發。
“看來我的小秘密洩露了。
拉夫勒先生,我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今晚邀請你參觀廚房。
現在驚喜沒了,就讓我好好招待你吧。
”
拉夫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真的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的意思是,今晚我們将有幸參觀店裡的美食是如何烹饪的?”
斯比羅用尖銳的指甲在餐桌布上劃了一道,在亞麻桌布上留下細細的痕迹。
“哦,”他說,“您真給我出了個大難題。
”他嚴肅地望着那道印痕說,“您,拉夫勒先生,照顧我的餐館長達十年,但這位先生——”
科斯坦舉起一隻手,插嘴道:“我完全理解。
這份邀請隻針對拉夫勒先生,我在這裡讓您很難辦。
正好,我今晚還有其他安排,現在差不多該走了。
你看,大難題解決了。
”
“不!”拉夫勒說,“絕對不行!這樣太不公平了。
科斯坦,我們一直共享美食之樂,如果沒有你,我這段經曆的樂趣也會減掉一半。
斯比羅,情況特殊,就為今晚破一次例吧。
”
兩人同時望着斯比羅,他隻是遺憾地聳聳肩。
科斯坦趕緊站起來。
“拉夫勒先生,我不能繼續留在這裡,攪亂您來之不易的廚房之旅。
而且,”他半開玩笑地說,“我可不想眼睜睜地看着那位正在氣頭上的大廚,舉起砍肉刀撲向你。
再見了。
”為掩飾拉夫勒自責的沉默,科斯坦繼續說,“我把你交給斯比羅先生了,相信他一定會為你呈現一幕精彩的表演。
”他伸出手,拉夫勒緊緊地握住,力氣大得甚至令科斯坦有些疼。
“你真是位紳士,科斯坦,”他說,“希望你能繼續來這家餐館吃飯,直到我們重逢的那一天。
不會太久的。
”
斯比羅站起來為科斯坦讓路。
“歡迎你再次光臨。
”他說,“再會!”
科斯坦在昏暗的門廳稍事停留,整理圍巾和禮帽。
當他從鏡子前轉過身時,心滿意足的拉夫勒和斯比羅已經走到廚房門口了。
斯比羅的一隻手将廚房門使勁推開,另一隻手則無限憐愛地搭在拉夫勒肉乎乎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