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不管原因是什麼,後果都非常危險且不可避免。
事情始于某日中午,雷蒙德向我們詳盡地描述他的一項計劃。
已入住戴恩莊的他,此時發覺房子太大、太雄偉了。
“就像個博物館,”他形容道,“我覺得自己在裡面就像個迷失在無盡走廊裡的亡靈。
” 花園也需要修整。
用雷蒙德的話說,那些古老的樹雖然很威嚴,但它們實在太多了。
“毫不誇張,”他說,“樹多得我都看不見河了,我可是沖着能觀賞到活水而來的。
” 他要來一場大刀闊斧的改動。
房子的兩側都要拆掉,砍一批樹,留出一道通往河水的寬闊空地,這樣一弄,整個地方都将煥然一新。
這裡将不再像個博物館,而是他夢想了好多年的完美歸宿。
一開始,休隻是無精打采地窩在椅子裡。
然而随着雷蒙德一點一點生動地描述着改建後戴恩莊的樣貌,休慢慢坐直了身子,姿勢僵硬得仿佛坐在馬上的騎兵。
他緊抿雙唇,臉漲得通紅,雙手有規律地一握一松,保持着一種僵化的頻率。
除非此時發生奇迹,否則一次徹底的情緒爆發無可避免,可惜奇迹沒有發生。
我從伊麗莎白的表情中看出,她也預感到了将要發生什麼,隻不過和我一樣無能為力。
當雷蒙德興高采烈地畫上理想畫卷的最後一筆,揚揚得意地問“好了,就是這樣,你覺得怎麼樣?”時,休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若有所思地傾身向前,說道:“你真的想知道我的看法嗎?” “好了,休,”伊麗莎白及時發出警告,“拜托,休——” 休理都不理。
“你真的想知道嗎?”他追問道。
雷蒙德皺起眉。
“當然。
” “那我就告訴你。
”休說道,之後做了個深呼吸,“我覺得,隻有離經叛道的渾蛋才能想出你所說的暴行。
我覺得你是那種以毀滅破壞經典之物為樂的人。
要是可能,你會把整個世界都翻個個兒。
” “你說什麼?”雷蒙德反問,此時他一臉蒼白、憤怒異常,“我覺得你把改變和破壞混為一談了。
你必須理解,我并不想破壞什麼,隻不過想做一些必要的修整。
” “必要的?”休笑了,“把已經立在那裡好幾個世紀的樹連根拔起?把一幢堅如磐石的房子拆除一部分?我把這種行為稱為大肆破壞。
” “我不明白,開闊一下視野,修整一下——” “我無意與你争論,”休打斷了他的話,“我坦率地告訴你,你沒有權利破壞那處房産!” 此時他們兩個都站起來了,氣勢洶洶地相視而立。
隻不過因為我相信休不可能付諸暴力,同時雷蒙德的頭腦足夠冷靜,不會突然失控,才讓我沒那麼恐慌。
這劍拔弩張的一刻神奇般的轉瞬即逝了。
雷蒙德突然好笑似的撇了撇嘴,彬彬有禮地端詳起休。
“我明白了,”他說,“之前我太笨,一直沒理解。
那處房産,剛才我說它就像一個博物館,果真沒有說錯,而我不過是一名管理員。
曆史的守護者,或者說,遺迹保管人。
” 他微笑着搖了搖頭。
“但恐怕我不太适合這個角色。
我已經把輝煌都留在過去了,真的,我更珍視當下。
因此,我會實施我的計劃,希望這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交情。
”
03
我還記得,第二天我離開回到城裡,在辦公桌前度過那炎熱而漫長的一周時,腦子裡還在想:雷蒙德會妥善處理這件事的,不會再出什麼亂子了。所以周末接到伊麗莎白打來的電話時,我沒有半點心理準備。
糟透了,她說。
事情起源于關于戴恩莊的争論,但如今已經發展到非常糟糕的地步。
她問我第二天能不能到山頂别墅去一趟,當然這沒什麼問題。
她說她有一個能消解問題的計劃,隻需我過去做她的後盾就行了。
因為我是少數幾個休肯聽取意見的人之一,她就靠我了。
“靠我幹什麼?”我問,我不喜歡這種說法,“至于休會聽取我的意見,伊麗莎白,你不覺得你有點兒言過其實嗎?我沒看出他有意讓我給他指點指點。
” “如果這一點傷到了你——” “不是這一點,”我反駁道,“我隻是不想摻和這件事。
休有能力處理好自己的事。
” “或許太有能力了。
” “什麼意思?” “哦,在電話裡我解釋不清,”她悲歎道,“明天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親愛的,要是你還有哪怕一丁點兒兄妹情誼的話,就搭明天的早班火車來這裡。
相信我,情況非常嚴峻。
” 我搭早班火車過去了,狀态很糟。
我的想象力能把一點小事放大成世界性災難,當我抵達别墅時,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然而,至少表面看來一切平靜。
休熱情地對我表示歡迎,伊麗莎白也很開心,我們共享了一頓午餐,并親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