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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清任 第四章 椒花坠红湿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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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擡起眼睛來,對着清任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

     “慶延年畢竟沒有猜錯。

    ”得知這個消息的巫姑,心裡暗暗地想。

     按照白定侯的話,為了逃避宮中那隻殘害儲君的毒手,海若剛剛出生時,就被春妃送出宮去,交由白定侯教養。

     宮中又有了新的流言。

    原來多年沉寂的春妃,竟然是可以生養的?然則又不像。

    整個過程中,春妃都在保持沉默,或者這孩子并非她親生,隻是抱養了某個宮人的。

     青王似乎并不是那麼高興,他開始懷疑白定侯一家的野心。

    他似乎看見,眼前的白定侯父子很快地走上了慶延年一家的老路。

    然而清任不能不忌憚的是,他們手握重兵,還有那個名叫海若的。

    能夠操縱雲浮飛車的少年。

     他微笑着接納了海若,然而卻宣布,需要神殿大祭司巫姑為海若驗明正身。

     朝野嘩然,驗明王室血統的血鏡祭典,隻在幾百年前舉行過,如今終于又一次搬上了青夔的曆史。

     與血鏡祭殿的命令同時傳到巫姑的書案上的,還有青王的一紙密令。

    王問巫姑索要克制雲浮飛車的秘法,還有,就是無論如何不能承認海若的王子地位。

     巫姑有些茫然無措。

     克制雲浮飛車的辦法隻有一個,就是造出更為高級善戰的雲浮飛車。

    那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辦到的事情。

    另外一件事情令她更為迷惑。

     當然,誰也不知道那個叫海若的年輕人,是否真的是清任的孩子。

    誰又能保證,白定侯父子說出來的話都是真的。

    可是,如果是真的,為什麼膝下猶虛的清任,不願意接納海若呢?隻是為了防止白氏的勢力坐大嗎? 那個叫做海若的年輕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她好奇地想着,雖然現在還未曾謀面,但不久就會見到了。

    比較奇怪的是,春妃一直保持沉默,白定侯父子也沒有來拜訪她,似乎對于巫姑的占蔔毫不在意。

    這與當初慶延年的态度截然不同。

     想來想去,巫姑忽然領悟到一個駭人的事實: “莫非——清任已經知道朱宣的存在?” 芸妃慶洛如的喪事是暗中舉辦的。

    作為罪臣之後,芸妃不可能享有禮葬,棺椁亦不可葬入王陵,隻能像庶民一樣葬到郊外的荒野裡。

    動亂期間,清任一直将她的遺體停在紫竹苑中,命人擊鼓焚香,日夜祝禱。

    直到血鏡祭典的前一日,方才秘密地發送出城,送回綿州慶氏老家。

    據說芸妃發喪那一日,青王清任親自扶了靈柩出城。

    即使是相伴多年的夏妃,身後亦未受到青王這等禮遇。

     其實送芸妃時,清任并未親扶靈柩——這大約是後來的謠傳。

    盡管前首輔慶延年聲望不佳,但年輕早逝的王妃卻赢得了後人的一緻好評,大家也願意相信她死于無辜,相信青王清任對她的寵愛是真心實意的。

     青王清任隻是一襲青衫,一騎斑骓,遙遙跟在後面觀望着。

     暮雲春樹,芳草連天。

    芸妃的靈車終于消失在地平線上。

    清任信馬由缰,在城外的青草原上徘徊良久。

    彼時春寒料峭,侍臣小聲奉勸青王返駕,青王卻顯得神不守舍。

     雲之彼方,有一個白影在閃爍。

     這情景似曾相識。

    漂移不定,卻牢牢地吸引了他。

    清任勒住了馬,凝神看着。

    那白影仿佛一隻低飛的鳥兒,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綠色的岚霭中顯出了一個輕盈的人形。

     ——是他? 青王認出來了。

    其實那樣遙遠的距離,他根本無法看清來人的面目,但他分明認出了那個人,不由得心情激蕩。

    他立刻策馬迎了上去。

     相隔一步之遙,他們彼此停了下來。

    來人長靴鬥篷,是一身流浪算師的打扮。

    風帽下露出一張年輕的臉,雖然雙眼用一根珠灰色的絲帶緊緊蒙住,還是能看出這是一個容顔絕美的少年。

     清任沉默良久。

    此情此景,片言隻字都如此孱弱,含在嘴裡不敢說出口。

    生怕一說,就被青草原上的風吹得支離破碎,無可挽回。

    而那少年顯然有着同樣的心情。

    絲帶顯然并不影響他的視力,他靜靜地平視着清任,無人可見的目光中隐含了某種微妙的悲傷。

     “青王可安好?”末了那少年算師終于說。

     “安好。

    ” “我可以看一下您的命運嗎?” 清任伸出了左手。

    那隻手蒼白枯瘦,猶如鐵樹的落葉被時間洗褪了顔色,依然硬冷脆利。

    少年算師将這樣一隻手捧在掌心,細細端詳,像是要從這些神秘的葉脈中讀出所有的前塵往事,緣起緣滅。

    末了他終于開口:“您的将來……” 清任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

     少年算師呆了一下,遂道:“請多保重。

    ” 清任想了想,忽然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道:“我叫朱宣。

    ” “朱宣,朱宣,朱宣……”清任反反複複地念着這個名字,“朱宣,你要到何處去呢?” “離開郢都,去我應該去的地方。

    ” 清任從懷中解下一個水晶佩,放在朱宣手中。

    朱宣的手抖了一下。

    清任道:“這是我多年攜帶的護身法物,讓它送你一程吧。

    ” 朱宣遂接了,小心地挂在頸項上,然後道:“那麼就此告别。

    ” 清任點了點頭。

     他看着那少年轉身離去,踏着初春青翠的嫩草,走向沉默的荒野,心中一陣酸楚,似乎離開的那個人并不是朱宣,而是自己的某個未知的魂靈。

    它正如抽絲一般慢慢離開生命,步履緩慢,百感交集。

     他忽然脫口而出:“請你留下——” 朱宣停住了。

     “請你留下,”他幾乎是不顧一切地說,“你将是郢都的主宰。

    ” 清任似乎看見少年蒙着眼睛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寬厚的微笑。

    朱宣當然沒有回應。

    這個平靜的年輕算師已經踏上了逆旅,天高地遠,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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