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滑了出去。
他擡起頭,看着蘇茜,聳了聳肩。
看着上面懸在半空的蘇茜,他開始解背包的一條肩帶。
他任憑它從肩膀上滑了下來,然後準确地從包的外袋裡找到他一直放在那兒的小折刀。
“沙米爾,不要這樣!”蘇茜在哭喊。
她喘息着,哭泣着,看着沙米爾劃斷了背包的另一根肩帶。
“不要哭了,我們兩個人太重,不可能爬上去。
”他喘着粗氣說。
“我發誓我們一定能出去。
給我點兒時間讓我找個受力點,我一定能把你拉上去的!”蘇茜懇求道。
沙米爾劃斷了背帶,兩個人都聽到了登山包落在地上的沉重的響聲。
然後,就是一片寂靜,隻能聽到他們急促的呼吸聲。
“你真的想在山頂向我求婚嗎?”沙米爾擡頭問道。
“我想讓你在山頂向我求婚,”蘇茜回答,“你一定要做到。
”
“我們現在就要交換誓言了。
”沙米爾臉上挂着苦澀的微笑。
“等我們出去再說,現在不行。
”
“蘇茜,你願意接受我做你的丈夫嗎?”
“别說了沙米爾,求你了,别再說了!”
沙米爾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蘇茜的臉上,他接着說道:
“我愛你。
你來敲我家門的那天我就愛上你了,這份愛一直在随着時間增長。
我想親吻我的新娘,可是你離我太遠了。
”
沙米爾在手套上留下了一個吻,然後把它遠遠地抛給了蘇茜。
然後,他就解開了他和蘇茜之間的繩子。
沙米爾掉下山縫之後,蘇茜在上面一直喊到嗓子變啞。
她沒有聽到沙米爾身體撞擊在冰上的聲音。
她隻是懸在半空,在甯靜的黑暗中一動不動,直到寒冷侵蝕了她的整個身體。
之後,她想到沙米爾付出生命,是為了讓她能活下去,如果現在放棄,他的犧牲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蘇茜下定決心,又打開了探燈,向出口爬去,她用雙腿支撐住身體,利用登山釘緩緩向上。
每次登山釘敲進冰裡,她就會聽到雪落下山縫的聲音,然後就會想到這些雪會蓋住沙米爾的身體。
蘇茜在昏暗中拼命向上爬,雙眼含淚,緊咬着牙關。
耳邊仍然回蕩着沙米爾的聲音,還有他給的建議,她似乎還能聽到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皮膚,就好像曾經在那溫暖的床上一樣。
他的舌尖似乎還在她的口中、在她的乳房上、在她的腹部,甚至在她的女性地帶。
還能感受到他的手掌溫柔地攬住她,将她摟入懷中。
他的手掌推着蘇茜不斷向前,要幫她逃離這座白色的地獄。
淩晨3點鐘,蘇茜的手指終于觸到了山縫的邊緣。
她撐住地面,把整個身體都抽了出來,然後跌坐在地上,終于看到了繁星密布的天空。
蘇茜攤開手腳,發出了野獸般的号叫,周圍挂滿冰淩的石壁發出銀色的反光,就好像馬戲團的看客。
在她周圍,群山都籠罩着一層金屬般的色彩。
她辨認着一座座山峰和它們頸上的雪線。
山風越來越大,在冰淩間穿梭呼嘯。
遠處,風聲中夾雜着岩壁斷裂的聲音,碎裂的石塊撞擊着地上的花崗岩,濺起一連串的火花。
蘇茜仿佛置身于另外一個世界,但這個世界沒有沙米爾。
沙米爾警告過蘇茜:“就算爬了上去,我們也隻完成了一半的路程。
還要下到山谷裡。
”
時間緊迫。
蘇茜的登山褲也和她一樣堅持不住了。
她的腰部和腿部都感到了冷氣的侵襲。
糟糕的是,她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指。
蘇茜站起身來,抓起背包,仔細研究接下來的路線。
出發之前,她跪在山縫之前,望着遠處的勃朗峰,咒罵着這該死的山,并保證有一天一定會從它手裡把沙米爾奪回來。
下山的過程中,蘇茜覺得身體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就像一個黑夜裡的夢遊者。
大山讓她為自己的挑釁付出了代價。
風更猛烈了。
蘇茜走在這片純白裡,什麼都看不到。
每走一步,她都能聽到腳下冰塊破碎的聲音。
最後,她筋疲力盡,隻能在一塊岩石的背面避風。
雖然她一直把右手放在上衣口袋裡取暖,可是那裡還是傳來了難以忍受的痛苦。
她摘下圍巾,做成了一個簡易的手套,看着指節處黑色的凍瘡,不由得低低咒罵了幾句。
蘇茜打開背包,從中拿出了暖爐,用最後一點兒燃氣融化了一些冰,補充了一點兒水分。
微弱的火光中,她拿起了那個讓沙米爾付出生命的手包,想看看裡面究竟有什麼。
包裡有一封用塑料信封裝着的蓋有印鑒的信,蘇茜擔心把它弄壞,就暫時沒有打開,還有一張女人的照片和一把紅色的鑰匙。
她小心地合上了手包,把它放回到登山褲裡面。
救援人員在凹凸不平的冰碛處發現了她,當時蘇茜躺在地上幾乎失去了意識。
她的臉頰被凍得通紅,沒有手套的手上滿是黑色的血迹。
但是最讓救援人員印象深刻的,是蘇茜的那雙眼睛,好像在講述之前發生的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