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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琳,你說,是我把你從别人那裡奪過來的嗎?”
沈琳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一封信,便也輕言細語地回應道:
“别聽那些胡說八道吧,一弘,我們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歪,别人想怎麼說就讓他說去吧。
”
她這麼說純粹是為了安慰丈夫,其實那封信給她帶來的思想負擔比丈夫沉重得多。
當然,正如她剛才對丈夫所說,“自己的事自己還不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歪”。
然而,她更清楚有些事隻要别人咬住不放是難以說清楚的。
俗話說:“蛇咬人有藥醫,人咬人無藥醫呀!”他是有婦之夫,妻子死了再娶無可非議;可是偏偏娶了她這個有夫之婦,當然一切離婚、結婚的法律手續都是完備的,無懈可擊,但那些抓辮子的人不管這些。
離了婚的是小小職員,後來的個體戶,再結婚的是大大的副市長,何況還是老同學,老朋友,對,“老朋友”,問題就出在這“老朋友”上,這就夠了,可以給人以借口了!我們現今的社會裡,在一部分人的眼中,不分青紅皂白,離婚就等于作風不正,資産階級思想作怪如此等等,這就給那些造謠者有了販賣謠言的市場。
可怕!
沈琳盡量控制住自己,不将内心的煩惱去感染丈夫,盡量安慰他,穩定他的情緒。
他卻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心情,當她再次提起這件事時,他激動地說:
“我怕什麼?隻是氣人罷了。
有人造謠有人要相信,那就讓他相信去吧。
我一不違紀二不違法,半夜不怕鬼敲門!頂多不讓我當這個副市長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
沈琳依舊心事重重,聽了丈夫的話便說:
“一弘,你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我覺得你明天早上還是應該到考察組去才對。
也許人家就是不相信那些語言,才找你本人去談談,以便核實否定。
也許,人家根本就不是談這件事,不去好嗎?”
經妻子這麼一說,陳一弘的思想有些活動了。
但他在電話上對小韓說得那麼硬,明天一早又自己否定自己地跑去了,這算什麼?小韓明明說了,他向考察組彙報,有意見再給他打電話。
到現在電話還沒來,說明考察組已接受他的意見,自己又主動跑去,像話?這麼委曲求全真是想升官啦?更何況聽到水利工地立項的消息,他的确是興奮得恨不能立刻跑到工地向大家宣布。
如果說黨政幹部也有“作品”,這項工程便是他的重點著作,得心應手之作。
相比之下,那語言一類的事,乃至提升與否都不在話下了。
于是他對懷中的妻子說:
“已經定了的事就不要改了,我上工地去一兩天就回來,那時再談也不遲呀!”
沈琳說:
“也許人家很急不能等呢?要不為什麼特别打電話叫你回來。
”
沈琳沒有将心裡的話全部說出來,她是在想:也許人家就要整理材料上報名單,突然生出這麼個問題來,作為緊急情況處理,抓緊調查後肯定或否定,要是那樣豈不誤了大事?她擡起頭來望着丈夫,嘴唇翕動正要開口說話,陳一弘卻用手指輕輕地将她的嘴唇按住,柔情蜜語地說:
“我累了,我們睡覺吧。
”
沈琳無可奈何,隻好由他。
陳一弘洗洗漱漱上了床,他将後上床的妻子拉到自己的懷中,用左腕枕着她輕輕地撫摸着她那潔白柔滑如凝脂的背部,很快便睡着了。
她卻一直想着那封信,腦子裡亂糟糟的很久很久睡不着。
心裡不停地自問自答:說得清楚嗎?當然!不,有些事是很難說得清楚的。
道理隻能說給通情達理的人聽,一旦到了胡攪蠻纏的人那裡就成了一團理不清的亂麻,唉!
過了很久,她終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而睡得不踏實,老是做噩夢同别人争論吵架,乃至大叫一聲:
“豈有此理,太欺侮人了!”
吼聲将陳一弘驚醒,他輕輕地拍着她的手臂:
“琳琳,怎麼哪,醒醒。
”
她“嗯”了一聲,依然是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也依然躺在他的懷裡。
“怎麼,我在吵架?”
他撫摸着她那烏黑的秀發,輕聲細語:
“沒什麼,睡吧,睡吧,啊!”
沈琳似乎睡着了,陳一弘卻反而醒了,而且是清醒了。
茅台酒不上頭,那幾分酒意早已全然消失。
像是接班似的,剛才妻子所想的問題乃至在睡夢中和人争吵的同一個問題也在他腦海中翻騰起來。
當然,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不是怕而是氣,有什麼可怕的?笑話,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歪。
考察組要相信就由他去吧,作為一時(實際也可能一輩子)難以查清的問題挂起來也随它去吧。
自己從來就沒有鑽頭覓縫去尋求提升呀,當然了,如果誰要當一件事情來查處,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升官可以,栽誣定罪,那是決對不行的!我陳一弘決不是可以随便讓人欺侮的人!事實就是事實嘛有理就擺到桌面上來說吧,在背後偷偷摸摸告黑狀,算哪門子英雄!
他越想越氣憤,也許是為了堅定自信吧,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确切地說是回到了十九年前的往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