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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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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錯誤的開始。

    按照中央的指示辦了,即使錯了你也隻不過是執行嘛,總結經驗嘛。

    責任不由你來負。

    但有一條你按照哪個文件辦的按照什麼人的指示辦的,必須記得一清二楚,否則有口難辯!‘四清’中有人要抓我的辮子,我據理力争,哪一條是根據中央什麼文件辦的,哪一條是根據毛主席的哪次講話精神為依據!怎麼着?你還敢懷疑中央?‘文革’亂了套不容分說,有口難辯那又另當别論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住若有所思,然後問道:“省委現在怎麼樣?”雖然問題既不明确也使人突然,周劍非還是猜到了,便回答道:“一切如常,沒有什麼。

    ”錢林聽了說:“那就好嘛!”他反問周劍非:“我說到哪裡啦?”周劍非回答:“你說了第一條。

    ”錢林把手一甩:“管它第幾條,就是這麼慎重一些就是了。

    ” 稍停片刻,他忽然帶着激動的情緒以同樣激動的語氣說: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特别是在當前顯得更為突出,那就是怎麼對待老幹部。

    尊老愛幼是我們中國的傳統美德,這就不用說了。

    我這裡說的老幹部是指離休範圍的老家夥們,江山是他們打下來的,現在大部分都已退出政治舞台,但是他們心裡不平衡呀!知道嗎?心裡不平衡!” 錢林站了起來,又在客廳裡繞了一個圈,正如影視上經常看見的大首長們在作出重大決策之前的行為動作,然後停在周劍非的面前,聲音宏亮感情激越,像是面對千百萬聽衆: “他們忠心耿耿為共産黨的事業奮鬥了一輩子,也坎坎坷坷生活了一輩子,至少大部分是這樣。

    特别是文化大革命這十年,有哪一個幸免了?十一屆三中全會才開始落實政策恢複工作,像我這種情況還算好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前就恢複工作了。

    有許多人一直到了八十年代才恢複工作,屁股還沒坐熱又讓椅子了!” 他停頓一下,又加重了語氣: “讓椅子嘛,該讓還得讓,我們的事業要有接班人。

    但讓得太急就讓出了一個心裡不平衡。

    過去說老中青,突然一下子老的一個不要了,越年輕越革命,越老越反動!這樣行嗎?說實在話許多老同志不放心,就是不放心!” 錢林說得太激動不得不再一次停下來自我調節自己的情緒,足足停了兩三分鐘語氣才緩和下來。

     “這也罷了,從大局出發早退遲退都要退,讓年輕人先上來幹幹看,趁這些老家夥還活着。

    可現在越逼越緊,連奉獻餘熱聽說都不允許了,叫我們健康、健康、再健康!健康個屁,這等于叫這些老家夥不問天下事,一心等待火葬場!” 錢林又激動起來,說不下去了。

     一直靜坐一旁洗耳恭聽的周劍非本來是拿定主意隻聽不說的,但看見他的老上級如此激動,覺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也不能用點頭微笑的表情來敷衍了。

    但說什麼呢?乘錢林激動地停下來的一瞬間,他迅速思考并形成了一個答案,然後微笑地望着自己的老上級說了一通話。

     他的話不多,但貼切、動聽。

    大意是老幹部的曆史是同中國革命的曆史緊密相連的,尊重老幹部也就是尊重革命曆史;老幹部是國家的寶貴财富這句話,他認為不僅因為老幹部在長期革命曆程中作過奉獻、立過功勞,還因為老幹部有革命經驗,可以對中青年幹部進行傳幫帶;老幹部們雖然已退出現職,但是可發揮餘熱的範圍是很廣闊的。

    他列舉了自己剛剛離開的松嶺地區發揮老幹部作用的種種途徑:搞調查研究,整黨,考察幹部,經濟咨詢等等。

    當然,錢老所提到的有些事,例如屁股沒坐熱就讓椅子等,他回避了,這類事叫他怎麼回答呢? 周劍非的一席話說得錢林心裡暖和和的。

    上了年紀的人,特别是久握權柄退下來的人,最注意别人對自己的态度,特别是新當權者對自己的态度。

    在他們看來這是區分幹部中正人君子和勢利小人的重要标志。

    自己的老秘書、新任省委常委、組織部長的周劍非顯然屬于前一種人了。

    聽了周劍非的一番話他不僅消了氣而且很高興,情不自禁地拍拍周劍非的肩頭,連連地說: “小周,你說得對,你說得對!” 然後坐了下來,依然坐在周劍非對面的沙發上,興奮地說: “有了你們這樣的人來接班,我們這些老家夥就放心了!” 錢林坐在周劍非對面,用欣賞和贊許的目光盯他,竟然有一兩分鐘說不出話來,那神情大有諸門生碌碌,唯此生賢耳的味道。

    豈不是嗎,就拿給他錢林當過秘書的人來說,前前後後不下十餘人了吧,但達到周劍非這麼高職務的就隻有他一人,而且如此之懂事、明理! 錢林興奮而又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忽然看看表說: “喲,時間不早哪,都十點鐘了你忙去,我也要休息了。

    ” 周劍非忙起身告辭,錢林送到客廳門口,握握手說: “馮唐的事你看着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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