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一枝火焰 坚硬无比

首頁
    的事絕不能承認,否則你就完了。

    ” 劉樹根還認識了一個在看守所待了10年的人,他叫王榮勳,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被關了起來,抓他的人可能已把他忘了,而看守所的人又找不到說法放他。

    他說:“我不知道還要待多久……當初我應該攬下點罪,讓法院判我幾年,這樣說不定我期滿早就出去了……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 劉樹根相信自己在關鍵時刻完全能夠挺住,他有這樣的意志,他絕不會下軟蛋的;可王榮勳的話讓他害怕,他想,他們完全會把他“忘”了,讓他在這兒一直待下去,待到胡子白,待到牙齒脫落,待到走不動路,待到死。

    他們會的,他們會的,他們會的!他們有什麼事幹不出來呢?他們不是已經在這樣幹了嗎?你看,自從他進來後,再沒人提審過他,沒人理他,親人也沒來看過他,夏天如此,秋天如此,冬天也如此…… 過年時他在監獄裡吃的餃子,還是沒有任何外界的消息,他感到自己徹底被“忘”了……春天來了,風帶進來青草的氣息,院子裡飛來了蜜蜂和蝴蝶,銀絲一樣的小雨下了一場又一場,還是沒人過問他……接着又是夏天……天氣奇熱無比,蚊蟲成堆,牢房裡的氣味令人作嘔,跳蚤好像比蚊蟲還多,它們雨點一樣落到人的皮膚上,咬一口,又跳走,靈活得驚人……沒人理他,他幾乎絕望了……就在這時候,他意外地被放了出來。

     那是夏日最熱的一天,他被看守叫出去,看守對他很和藹,說:“你老婆來了。

    ” 如果早幾個月聽到這個消息他會很激動的,可現在他一點兒也不激動,他麻木了,不會激動了。

    他跟着看守跨出鐵栅門,穿過一片灼熱的陽光地帶,來到一間辦公室。

     他老婆正在數錢,他不明白他老婆為什麼數錢;後來才知道那是他的食宿費,原來坐監也像住店一樣需要交錢。

     他看到老婆瘦多了,也老了許多,黑了許多,頭發已經花白了;她臉上汗津津的,顯然用髒手抿過,東一道子西一道子的;頭發雖然也有些亂,特别是鬓邊的頭發濕漉漉的,一绺一绺,但能看來曾經精心梳理過;她穿了一件花短袖,短袖被汗溻濕了,貼在身上,胸前兩個軟塌塌的xx子顯出清晰的輪廓;她赤腳穿一雙塑料涼鞋,汗和灰将腳和鞋弄得很髒……這時他才想到老婆這一年多的日子也不好過,甚至比他還不好過。

    他心中有一絲愧疚。

     老婆看到了他,強忍着激動,沒有哭,而是繼續數錢;數完錢,把錢交給所長,所長給她打了收條。

    她把收條折起來裝進口袋裡。

    所長把劉樹根叫過去,推給他一張紙,指着下方,讓他簽字。

    他看了看,在所長指定的地方簽下自己的名字。

     所長将紙收起來,說:“你可以走了。

    可以回家了。

    ” “謝謝。

    ”他說。

     看守将他送出大門,老婆在後邊緊跟着。

     他們在一棵樹陰裡站了一會兒,這時已是中午,太陽很毒,仿佛在空中往下噴火,蟬的叫聲一浪高過一浪,讓人煩躁不安。

    開始他們好像有些陌生,誰也不說話。

     站了一會兒,還是劉樹根先開口,他說:“你受苦了。

    ” 妻子咬住嘴唇不說話,眼淚卻流下來了,把臉上的灰沖開兩道口子,流到嘴角…… 她把頭扭過去,身子抖動了一下,說:“回家。

    ” 她在前邊走,不讓他看到她的眼淚。

    他跟在後邊,他看到白花花的陽光像雨水一樣在地面蓄積着、流淌着,他走在陽光中,眼睛被刺得睜不開,腳步也飄飄忽忽的,身子打擺子般左右搖晃着,他走不動了…… 妻子好像腦後長有眼睛,她站路邊,攔了一個三輪,攙他坐上去。

    三輪跑起來,熱風一陣陣地吹着他們,很快就将他們身上的汗吹幹了。

     回到家,用清水洗了洗手和臉,坐下來,喘口氣,這時汗水才洶湧地從各個毛孔往外冒,很快就将衣服全部溻濕了。

     妻子在去接他之前就已買了肉和菜,她鑽進廚房一會兒工夫就弄出了幾個菜,此外她還特意買了兩瓶啤酒放在水桶裡——丈夫回來了,她要破費一次。

     他的妻子叫吳臘梅,長相一般,但很能幹,走路虎虎生風,而且和他一樣倔強,天不怕地不怕,天生不服輸。

     他們有個兒子,叫小虎,21歲。

    他反對父母告王綽,他說告不赢的,告了等于白告,人家還當人家的官,我們還得過我們的窮日子。

    3年前他去廣州打工了,一直沒回來過,但他時斷時續地給家裡寄錢,有時還真多虧了他寄的錢,才使他們免于挨餓。

    這次給劉樹根交食宿費用的就是兒子寄回來的錢。

    兒子還不知道他被關進看守所。

    他想,現在敢告訴兒子了,兒子雖然不理解,但他是愛他們的,就像他們愛他一樣。

     劉樹根感慨萬千,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因為無從說起。

     喝了兩杯啤酒後,妻子放下筷子,盯着他的眼睛,很嚴肅地問:“還告嗎?” 他“啪”地将筷子拍到桌上,梗着脖子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