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的腳步。
第二天,畢浪起得早了。
天才蒙蒙亮,校園的景物還在殘留的夜色裡隐藏着部分的面容。
光與暗的交戰,在無人觀瞻的時刻格外殘酷。
他去廁所撒尿。
溫熱而澀臭的排洩液在馬桶裡發出一去不返的聲音。
廁所裡安靜極了,空蕩蕩,讓人聯想到荒原,大朵大朵的雲彩安靜地投下陰影。
畢浪剛轉過身,馬上被吓了一跳。
一個女生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
如果不是天亮了,他保準會被吓個半死。
因為這女生陰森森的樣子就跟人皮燈女鬼一樣,況且她也有長長垂落的一頭黑發,隻不過,她的臉赫然地浮現在逐漸明亮起來的晨光中,容顔姣好,就是有點蒼白。
她不是鬼。
“幹嗎呢?這是男生廁所!”
畢浪真擔心自己剛才走光了。
這個女生卻一聲不吭,呆呆地看着他,眼神怪怪的,眼白部分似乎在發出懾人魂魄的光芒。
畢浪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這女生讓他忐忑不安,這種緊張的情緒無從說起,但和這女生相處的每一秒,都是一種緩慢的折磨。
他于是慢慢地移動腳步,準備随時從門口跑掉。
女生的目光随着他而移動,忽然眼睛霍地睜得更大。
“你住四零四?”
“啊?”畢浪才被她突然而來的舉動吓到,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是呀。
”
她怎麼知道?也許她看到他從寝室裡走出來吧。
女生逼近了他,他惶惶後退數步。
女生是誰?她的樣子好像對四零四寝室特别感興趣,知道什麼内情的樣子,畢浪猜測着。
女生的臉逼得很近,有無盡的憂郁沉甸甸地浮動在眼神裡。
“我以前也住在那裡。
”
“哦。
你以前也住在四零四?”
畢浪第一次見到這個寝室的前任住客,他不禁有種親切的感覺,對女生的戒意也消散了一大半:“早說嘛,說不定我現在睡的正是你以前的床位呢。
”
女生的臉依舊很冷漠,問道:“你睡哪個床位?”
“右邊的下鋪。
”
“那是我的床位。
”女生這麼說,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
畢浪有點驚喜地叫了起來:“看吧,我就說嘛,天下就有這麼巧的事情呀。
對了,說起來,你的校服還放在櫃子裡沒拿走呢。
我現在就把它物歸原主好嗎?”
“什麼校服?”
“就是放在櫃子裡的校服。
”畢浪見女生還沒想起來的樣子,便補充道,“就是右邊靠窗口的衣櫃裡的那件校服。
”
女生的臉刹那大變,眼皮和嘴唇微微痙攣顫抖。
她這種猶如中風的症狀,連畢浪也着急起來。
“怎麼了?”
“那是……顧心萱的衣櫃。
”女生慢慢吐出這幾個字。
仿佛有蟲子在她的大腦裡迂回活動,她露出很痛苦的表情,随後聲調也上揚起來:“校服?這不可能!不可能!明明燒掉了的,怎麼還在?怎麼還在?”
她快要瘋掉的樣子。
畢浪又存了撤退的心。
不過,他沒料到他正在使用的櫃子是顧心萱的,還有書桌,還有人皮燈……忽然,一切事情都變得順理成章了。
連湘公子夢到天花闆女鬼也能得到合理的解釋了,因為上鋪正是顧心萱以前的床位。
睡在人皮燈女鬼的床上,不被它纏着才奇怪呢。
正處在痛苦和驚恐中的女生忽然一把抓住畢浪的胳膊,突出的骨節攫得很緊,畢浪想甩開,又不敢刺激這個已經陷入瘋狂中的女生。
她的身體裡仿佛被糅進了一把碎玻璃,硌得她不受控制地劇烈晃動起來。
她在他面前拼命晃着腦袋,披頭散發的樣子像個精神病人。
“快離開四零四!快離開四零四!你會死的!你會死的!”
畢浪用溫柔的聲音好言安慰她:“同學,沒事的。
人皮燈女鬼不一定是壞……鬼。
”
“不!它會殺了你!它殺了可盈,殺了杏兒,它還想殺我!不行,我不能讓它找到我,我會像可盈和杏兒那樣死掉的!我得離開這兒,不能讓它找到我!”
女生急得團團轉,不停地用手指摳着掌心,她尖銳的指甲刺破了掌心的皮膚,鮮血湧了出來,沿着手腕滴落在地闆上。
紅色的血花一朵朵繁盛地開在晨光中,瞳孔裡出現很擁擠的景象。
她卻像沒有感覺到痛苦似的,依舊摳着,摳着,神經質的執著。
她的手上布滿這種疙疙瘩瘩的傷痕,可見她一直用這種方法自殘。
她不斷重複着她那兩個可憐室友的名字。
顯然,四零四隻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
畢浪也清楚記得有關人皮燈女鬼的傳說,确實有兩個人死掉,一個人失蹤。
他隻是沒想到那全是四零四寝室的學生。
不過,到目前為止,四零四寝室還沒有一個男生死去。
“這位同學,你别太緊張了,人皮燈女鬼不一定會來找你。
”
女生霍然睜大眼睛盯着他,像是發現了什麼。
“你、你見過它的是不是?是不是?”
畢浪遲疑着點了點頭。
女生頓時渾身一激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你怎麼還活着?”
“它沒有要害我呀。
”
……
“它還救了我。
”
聽到畢浪這麼說,女生突然狂笑起來,好像聽到了全世界最無稽的笑話。
“人皮燈女鬼救了你?它救了你?嘿嘿嘿,它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