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地表示同意,卻用手指将請帖移開,繼續讀我的書。
隔了一會兒,她打着呵欠,用變了調的聲音又一次問我是誰發的請帖。
誰?我自己也猶豫起來。
這幾天來,我一直在想這件事。
或許,奧地利使館的秘書處将請帖寄給我,這純粹是搞錯了于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又很難解釋,信封上我的地址沒有寫錯。
也許,秘書處為了得到我的地址,曾經向我的朋友打聽過?有可能。
近來,作為一名研究員,我與曆史學家和社會學家有過較多的來往。
我是T的助手,他是某個研究會的主持人。
我有自己的學生,我也打網球。
我認為所有這些都是别人願意邀請我的理由。
但我又感到,這都不是十分充足的可以說明為什麼某個大使館會邀請我去的理由她會怎麼想呢?什麼也不想,愛德蒙松已經睡着了。
21)愛德蒙松的一隻手臂塞在枕頭底下,用哀怨的聲音問我幾點了,因為有人在按門鈴。
時間還早,外面的天色未明。
窗簾微開,但沒有任何光線來打擾房間裡甯靜的黑暗。
黑暗使物體的輪廓變得柔和,它包裹着牆壁、書桌和椅子。
門鈴重新響起。
法西斯!愛德蒙松睡意朦胧地罵道。
她合撲着身子,動也不動,雙手抓住床單,仿佛已精疲力盡。
等到門鈴第三次響起時,她對我承認她沒有勇氣起身去開門。
我随和地提議陪她一起去開。
我覺得,兩個人一起去是一種最佳的妥協方式。
愛德蒙松慢條斯理地穿衣服,我坐在床沿上等她。
這時門鈴響個不停,我心裡很惱火。
等她穿上衣服,我跟着她走進過道,一面扣上我的睡衣鈕扣。
卡勃洛溫斯基站在門邊,因為打了多次門鈴而感到不好意思。
他的羊皮上衣一直扣到領子,脖子上還圍條圍巾。
他的兩腳之間有一隻透明塑料小口袋,裡面是一堆粘乎乎的東西。
他用手指拎起口袋,吻了吻愛德蒙松的手,走了進來。
科瓦斯卡金斯基·讓一瑪麗還沒有來?他看看四周問道。
他不久就會到的,他又說,他一向很守時。
這時,他發現塑料口袋在向外滴水,弄濕了地毯和他的鞋子,不由得用目光表示了歉意。
然後他把濕淋淋的口袋小心地遞給愛德蒙松,說,章魚,算是一點禮物。
是的,是的,一點禮物,他堅持道。
然後他坐在廚房裡昨天他坐過的那張椅子上,告訴我們說,他昨晚先在一家咖啡館的後廳裡下棋,後來結識了鄰桌的一位年輕朋友。
酒店關門之後,這個人把他拉到菜市場,在那裡他們買了一大筐章魚,然後大清早,在廢兵院地鐵車站裡每人分了一半。
我看着卡勃洛溫斯基,心裡想着其它的事。
愛德蒙松也不在聽他說話。
她打開水籠頭往開水壺裡灌水。
卡勃洛溫斯基呆在廚房裡,舒舒服服地坐着,兩腿分開,繼續使勁地搓着兩隻手。
他說,昨夜他在冷冰冰的菜市場大棚子底下着了涼,他的周圍褂着片狀的半條半條牛肉,他給我們描繪了那裡的景象:他面帶微笑,談到生的肉、血、蒼蠅、腦子、腸子、下水,堆放在筐子裡的牲口的各種部位。
他打着手勢,回憶那種散發出惡臭的場面,最後他打起噴嚏來了。
上帝保佑你。
正背着他煮咖啡的愛德蒙松恭恭敬敬地說道。
她擡起胳膊,往過濾器裡沖咖啡。
我提出來要幫她一把,好讓她出去買羊角面包。
(還有油漆,卡勃洛溫斯基加上一句)。
22)愛德蒙松出門之後,卡勃洛溫斯基說他想刷刷牙,洗洗臉,梳理一番。
我表示同意。
我表現得十分友好,笑嘻嘻地對他說,浴室我要用,但水槽可以歸他使用。
那裡面正躺着那些槍烏賊,可以拿出采放在一邊。
随你怎麼用都行,我說。
我為他找來了毛巾和肥皂。
然後,我就把自己關進了浴室。
23)我站在鏡子前,仔細地端詳自己的臉。
我摘下手表,放在我面前的盥洗盆的擱闆上。
秒針在手表的表面上轉圈。
我站立不動。
秒針每轉一圈,就過去一分鐘,讓人感到緩慢而愉快。
我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的臉,用肥皂刷沾滿肥皂,我将肥皂沫均勻地塗在雙頰和脖子上,慢慢地移動剃刀,将一塊塊長方形的泡沫剃去,鏡子裡重新露出緊繃繃略帶紅色的皮膚。
刮完臉,我重新将手表戴到手腕上。
24)廚房的桌子上,在那熟悉的面包口袋邊上,放着三罐油漆。
卡勃洛溫斯基用刮刀打開其中的一罐。
他覺得用桔黃色重新油漆廚房是一種超現代化的色調。
但愛德蒙松表示懷疑。
她解釋道,這不叫桔黃色,這是一種較鮮豔的褐色。
她把油漆罐放在角落裡,端上了咖啡。
我坐下來。
當我往杯子裡斟咖啡時,坐在我對面的卡勃洛溫斯基想用刮刀打開果醬罐頭。
我們默默地吃着。
愛德蒙松翻閱着一本雜志,她對拉斐爾的畫展不延長有點吃驚。
卡勃洛溫斯基曾經在倫敦參觀過拉斐爾的作品展覽會。
他覺得拉斐爾的畫不賴。
他對我們談到他的欣賞口味,他承認他很推崇凡高,他也崇拜哈登和波洛克。
愛德蒙松一隻手襯在下巴底下以接住面包屑,匆匆忙忙地吃完了羊角面包。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