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小時之久。
從理論上講,在剛來水族館的鲨魚能夠自行呼吸之前,這種走動可以讓水流持續地流經動物的腮部并刺激它呼吸,但這種做法從未起過什麼作用。
水族館的後面,低于地平面以下六級水泥台階的地方是它唯一的入口,這裡半掩半隐在一片灌木叢中。
昏暗的走廊上,有人站立在一隻小小的燈泡所發出來的微弱的光暈之中。
哈迪按了按電動玻璃門的開關,門開了,但他還是驚訝于這地方帶給他的那種強烈的熟悉感。
看上去,同樣的綠色牆壁上依舊流淌着因潮濕而生成的同樣的水滴。
低矮的屋頂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壓低自己的腦袋,盡管他知道其實按照自己的身高是不會碰到頭的。
他聽到有甕聲甕氣的話音傳來,就像是從油桶中發出來的一樣。
他也聽到了自己腳步的回聲,隐隐約約還有一種持續、幾乎聽不清的嗡嗡聲,或許是發電機或者水池的抽水機發出來的,哈迪一直沒弄明白到底是什麼弄出來的聲響。
從大廳拐向左邊,然後直走,接着又拐向右邊,終于進入一個圓形的房子裡。
這間屋子幾乎被一個高出地面的盛着海水的巨大水池給占滿了。
身材高大牡實的比科·莫拉萊斯此刻就斜靠在水池邊。
一叢亂蓬蓬的黑發下,陰郁的臉就像是被風雨侵蝕過的黑色花崗岩石,再配上一把垂下來的大胡子和柔和的眼神,看上去極具滄桑感。
他手裡拿着一隻超大的、已經缺了口的咖啡杯,下身穿着的防水褲都快被突出來的大肚子撐破了。
在蓄水池中,一個穿着防水服的男人正在忙着對付一條鲨魚。
那是哈迪在這兒見過的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條,有六英尺多長。
在他身後,那條鲨魚的背鳍露在水面上,尾巴正在水裡撲扇着,但是哈迪很多年前就已經對鲨魚不感興趣了。
然而那個正在鲨魚旁邊走動的男人對他來說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嘿,”比科向哈迪打着招呼,“騎兵到了。
迪茲,這是埃裡克·肯森醫生。
”
水池中的男人擡起頭向這邊看了看并點了點頭。
他仍然在起勁地幹着活,幾乎是在賣力地呼哧呼哧地忙着,一步一步費勁地走着。
不過,他的身子慢慢地向池邊靠了過來,點頭跟哈迪打招呼。
“你就是哈迪?”他問,“我應該跟你握握手的,但是……”随即,他語氣更認真地說道,“感謝你的到來。
”
“嘿,比科在電話中已經提到過了。
他說你遇到了麻煩。
”
“現在還沒有,可能吧,但是……”就在這時,哈迪和比科眼睜睜地看着那條鲨魚猛然一扭,從這個男人的手中掙脫了。
他嘴裡咒罵了一聲,轉身就追它去了。
“不要管它。
”比科猛然出聲叫道。
那個男人聽到這話轉身向池邊走來,但中途又停了一下回頭向身後看了一眼。
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但就在這一瞬,那條鲨魚從池子那邊掉過頭加速向他沖了過來。
比科的眼睛一直盯在鲨魚身上沒有移開過,因此他看到了這一切。
“出來!現在!當心!”
肯森急忙地向池邊跑了過來。
哈迪和比科一人抓住他的一隻胳膊把他從水池裡提了出來。
與此同時,鲨魚沖了過來,張開大口朝他剛剛起身的地方咬了一口。
“太突然了,”哈迪說道,“我想這是條身體不錯的魚。
”
“它餓了,”肯森說,“也許它把比科當成了一頭海象。
”
哈迪不動聲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誠實的錯誤。
”
他們全都站在水池邊上,看着那條鲨魚旁若無人地遊來遊去。
比科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水面上移開過,死死盯着那條遊動着的鲨魚。
此前,他曾多少次夢想着有一條鲨魚能夠幸存下來,這次他不想讓自己的夢想再次破滅。
“總之,你們兩個需要談一談。
為什麼你們不換個地方?”
三葉草小酒吧離這個水族館還不到四分之一英裡遠。
待醫生換上自己的衣服後,他們倆就離開了,讓比科與那條還在遊動着的鲨魚單獨待在一起。
哈迪駕車開出還不到幾百碼遠,下午的天色就已經很快現出了暮氣。
現在,他們坐在位于壁爐前的一個有些變形塌陷的長沙發裡,喝着東西。
哈迪要的是愛爾蘭王室騎兵團牌的啤酒,肯森要的是苦咖啡,這氛圍讓人覺得更适合消遣,而不是制訂法律辯護的計劃。
“那麼,”哈迪先開了口,“你是怎麼認識比科的?”
肯森聳了聳肩,啜了一口咖啡,才說道:“他的兒子是我的一個病人。
我們見面時談到了他是做什麼的,後來他告訴我關于他的鲨魚的事。
我想做那種事聽起來是很特别,很酷。
昨晚起他邀請我過去,所以剛才我在他那兒。
就算我真的不能抽開身,隻要他召喚,我還是會去的。
那你呢?我聽說你過去也是名志願者。
我想比科是不允許人辭職的。
”
“我得到了特别的寬恕。
”這個回答似乎不足以讓人明白,因此他又加了一句,“我受到太多的打擊,我承受不了鲨魚全都死掉了的那種打擊。
”
肯森苦笑起來。
“不要吃藥。
”
“是的,”哈迪贊同地說,“我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口不離杯地喝了一會兒啤酒,“聽說你要找一個律師。
”跟肯森見面後,這是哈迪第一次注意到他紅潤的臉色隐隐透出的蒼白和眼神中現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