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不錯的問題,斯特勞特輕輕地揮了揮手對此表示認可。
“死亡時間離馬卡姆的死有多近?”
“實際上就相差幾分鐘。
”
“如果我解剖了屍體,準确地說要我查什麼?”
“這個我不清楚。
”
斯特勞特取下他那副角質鏡架的眼鏡,吹了吹鏡片,然後又把它架回到鼻梁上。
這位法醫有一張表情豐富、肌肉伸縮自如的臉,而且這張臉看上去似乎可以在同時向好幾個方向伸展。
“也許我不清楚你指的是什麼,要是正如你所說,格裡斯基認為你的委托人殺了馬卡姆先生,那麼解剖另一具屍體,結果發現它也是在同一天因為被過量注射了鉀而死亡,這對你的委托人又會有什麼幫助昵?”
“沒什麼幫助,”哈迪贊同他的說法,“我希望它不是鉀過量中毒。
”他真正期望的,其實是詹姆斯萊科特是第十二例不明原因的死亡。
雖然這不會洗脫肯森受到的指控,但是或許可以減輕肯森對馬卡姆之死一事所承擔的責任。
“總之,”他繼續說,“如果我們弄清楚萊科特的死因,也算一件好事,對吧?”
“弄清死因總歸是好事,”斯特勞特表示同意,他想了一會兒又說,“那我為什麼要再次下令進行此次解剖呢,總得有個理由吧?”
哈迪幽默地聳了聳肩。
“你認定萊科特的死是起可疑的死亡,在他死亡的幾分鐘之内,在同一家醫院的同一間病房裡發生了另一起殺人案。
”
法醫的頭像雞啄米似的上下來回搗了一兩次。
他順手從辦公桌上抓過那隻他當鎮紙用的手榴彈,把它放在自己的記事簿上,小心地旋轉了幾次,像玩陀螺似的。
哈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榴彈上那個要命的圓形拉火環,盡力讓自己不去想如果那個拉火環被失手誤拉了出來會發生什麼情況。
終于,斯特勞特把手放在了手榴彈上,讓它停了下來。
他的眼睛向上翻着,透過鏡框的上沿犀利地盯着哈迪。
“你漏掉了什麼沒說吧?”他問。
“不是故意的,真的。
”
“如果我做這次解剖——提醒你一下,我還沒有做出承諾—一那麼我想知道你到底在找什麼,而且為什麼要這樣做。
”
哈迪伸出雙手,做出一副全盤托出的樣子。
“我想這裡有某種小小的,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可能,那就是詹姆斯萊科特是發生在波托拉醫院的一系列殺人案的最後一例。
”此話一出,斯特勞特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哈迪繼續談着他的想法,“因此,萊科特的死或許是,或許不是自然死亡,而且或許與馬卡姆的死有關,也或許無關,”他說出了自己的結論,“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如果萊科特是被謀殺的,并且死于跟馬卡姆不同的藥物,那麼在波托拉醫院就有更多此類死亡案例發生,而不僅僅是我們所看到的浮出水面的那個數字。
”
“不過我再說一次,這不會對你委托人有太大的幫助。
”
“或許沒有,約翰,但我需要找到還存在其他謀殺案的某種證據,我就有理由證明我的委托人沒有卷入其中。
不要告訴我——我知道那并不能證明他沒有殺馬卡姆。
起碼它是一個切人點,而且我需要某些東西。
”
斯特勞特把說的這些情況細細地考慮了一下。
“你得到了萊科特家人的許可了嗎?”他問,“葬禮計劃安排在什麼時候?”
“沒有,而且我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
如果你下令進行屍體解剖,我們将不需他家人……”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他就停了下來,“什麼?”
“我相信我前面說過已經有過一次屍檢了。
他們得到了一個認可的死亡原因,如果我再提出我想檢查一下屍體,那會讓醫院和他的家人都不高興的。
尤其是如果葬禮在明天,或者今天早晨,我們就得去把他從墳墓裡挖出來。
”不過這個主意顯然已經引起了斯特勞特的興趣。
如果有人成功地在舊金山的醫院裡實施了多起殺人案而逃脫了懲罰,仍逍遙法外的話,去弄清楚這事就是他分内的職責了。
“我要說的是,當然了,如果有一個充分的理由,我們便無須任何人的許可就能這麼幹,但我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找到一個這樣的理由。
不過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做這件事,要是我們好言好語地去征求他家人的意見,并得到了他們的同意,那樣就更沒有什麼問題了。
”
“我會跟他們談的。
”哈迪說。
“那麼我會跟你來個君子協定,迪茲。
如果這事不讓任何人感到不快的話,我們就去做。
但如果他的家人對此斷然拒絕的話,你就必須去法庭說服法官來簽署一紙驗屍命令,否則我是不打算單獨去做這事的。
”
哈迪認為斯特勞特的這個意見跟他想要得到的回答是不謀而合的。
他絲毫沒有猶豫。
“就這麼說定了,”他說,“你會為你所做的這件事感到高興的,約翰。
十有八九你會有所收獲。
”
斯特勞特的表情變得狡黠起來。
“十有八九,啊?你出多少錢打賭?”
哈迪想了想。
“我會出一個籌碼。
”
“一百美元嗎?你輸了,你就會欠我一千美元?”
“沒錯,就是這麼回事。
”
“你決定了。
”斯特勞特一邊說着一邊伸出他的手。
哈迪在最後一刻遲疑了一下,還是握住了斯特勞特伸出的手,接受了這次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