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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如果沒有愛情的糾纏,忘掉一個女人竟然會是這麼的容易。
兩個月過去了。
王大努力學習,大部分晚上都待在家中。
有時他到王山的房間幫助王山學算術。
有時王山因為對學習孔夫子的學問實在感到厭倦,就對王大抱怨一番。
“你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王大對他說,“你知道我學的是什麼嗎?醫學。
那要比孔夫子複雜一百倍。
而且我将來還得靠它謀生。
”
“雖然是這樣子,可你用不着把你學過的每一個字都記住呀。
”王山說,“我必須把孔夫子的書都背下來,然而對那些廢話卻一竅不通。
”
“但你不會用你所學的東西去毀掉别人的生命吧,我就有可能。
”王大回答說,“在你背誦《四書》時,你可能毀掉的人隻有你自己和孔夫子,而他已經死了幾千年了。
好了,集中精力做你的作業吧。
”
王老爺注意到王大的變化,非常高興。
一天晚上,他把王大叫到自己房間,誇獎了他的良好表現,然後又給他講了一大套孔夫子的仁義道德。
王大專心緻志地聽着,控制着自己想就幾個他認為過時的觀點進行争辯的強烈欲望。
他認為,孔夫子的道德觀,實際上是一些被不同的宗教普遍接受并仍在不斷進行說教的陳腔濫調。
在他看來,基督教聖經中的十誡都有可能是由孔夫子寫的。
他對孔子學說中最有意見的,就是這位聖人過于強調在人的心靈中制造不必要的禁锢和抑制思想自由的“克己”。
他認識到,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一個男人對生活少動一點情感,别那麼嚴肅認真,就會更幸福一些,正像張靈羽經常說的那樣。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感到自己的不幸是出自于一種難以戰勝的禁锢,這種禁锢所制造出的許多心理障礙,有時會使他的行為舉止表現得愚蠢而又可笑。
他總是感覺到責任、歉疚、羞恥、自責,有時自己和自己怄氣,因為在他脫胎于孔夫子的道德觀的良知聲音中,一直在喊着他錯了,他做了很多極不公平的事情……
“你在聽我說話嗎?”他父親咳嗽着問。
“是的,我在聽。
”他說完,突然擔心起父親的咳嗽來,“爸爸,你應該到醫生那裡去看看咳嗽,你的咳嗽越來越嚴重了。
”
“一位醫術高超的中醫師正在為我治療。
他是我的一個好朋友……”
“我覺得中醫不一定能真正查出你的病因,爸爸……”
“你對咳嗽一竅不通。
”王戚揚打斷了他,“我現在談的是你個人的抱負,豎起耳朵聽着。
”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一個人應該有抱負,而一個人要實現抱負必須跨越四個基本階段。
首先是修身,第二步是齊家。
假如他不能成功地跨越前兩個階段,那麼就沒有能力實現第三步和第四步,即治國和平天下。
你的第一步一直做得不錯,我很高興。
至于第二步,我和我的朋友,就是我剛才提到的那位醫術高超的中醫師,在成熟的時候會幫助你的。
”
王大對父親和中醫師到底會怎麼幫助他,心中一點數也沒有,但他對自己的未來,也并不是很樂觀。
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時,發現桌子上有一封信,信封上分别用中文和英文寫着自己的名字,字體秀麗。
他撕開信封,看見一封短信。
“王先生:你好。
非常感謝你的信和玫瑰,它們在我的公寓門前已經躺了兩個多月,因為那段時間我不在家。
趙海倫。
”
她為什麼要離開家兩個多月?王大猜測了好一會兒。
難道說是病了?或者是他讓她太傷心,她隻好離家去換換環境?他給她打了通電話,起初她的聲音很冷淡,但當他再一次為自己的失禮行為向她道歉後,她才熱情了一些。
“你到哪兒去了?”他問。
“我不在家。
”她說。
“你病了嗎?”
“沒有。
”
“你聽上去神神秘秘的。
”
“謝謝你來電話,改天再見。
”說完再見後,她就挂上電話。
王大感到如釋重負。
他認為她是對的,他感到終于償還了已經壓在心頭很長時間的債務。
他給張靈羽寫了封信,告訴他自己對生活的新态度。
他寫道:“無論從精神上還是物質上,再也不欠任何人任何東西了。
我現在絕對相信,假如每個人都欠我一點債或一點情,我會活得更幸福些。
但是,當我欠别人某些東西時,内疚感就會爬進我的心,好像一隻牛鳥擠進并強占另一隻鳥的鳥巢一樣,永遠剝奪鳥巢合法居民的和平。
我不知道你的看法如何,然而我擔心,這種态度将會受到美國人的投資公司和分期付款的百貨商店的強烈反對……”
三天後,張靈羽回了信:“希望你使自己變得更堅強些,我的朋友。
我仍然能夠看到你對永遠擠占别人鳥巢的牛鳥心太軟。
我是說,你要使自己變得更堅強。
下一段我用英文寫,免得你老父親看到信,不然他會監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