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小偷,我們偷走了他們的幸福。
我将要乞求他們原諒,并問問李梅她是否仍然會考慮嫁給我……”
“噢,不要再講這些瘋話了。
”譚太太說,“我簡直受不了你的這種胡說八道!”
“姨媽,你用不着再忍受了,因為我再也不會見到你了。
坦白地說,我讨厭這個家,讨厭這裡的每一個人!”
“滾出去!”王老爺氣憤地說。
“最後奉勸你一句,爸爸。
不論是在待人處世或是生理上你都‘病’了,如果你仍然堅持己見,你将……”
“我不要聽你的勸告,”他父親吼道,“你去挨餓吧!我很高興你能讓我在這裡享受幾年清靜日子!你永遠不要再回來了,你這忘恩負義的逆子!”
王大急急忙忙沖出房間,“砰”的一聲把前門關上。
當王戚揚的咳嗽減弱的時候,他馬上轉身痛哭着對小姨子說:“妻妹,你去找找,看看他到哪兒去了。
”
“他哪兒也不會去。
”譚太太說,“如果他不想回到這裡來,他就會和我住在一起。
”她抓起手袋就走了。
王老爺喃喃自語地呻吟了一陣兒,喝了一口茶水,平息了一下仍然發癢的喉嚨,然後在炕上安靜地坐了一會兒。
蓦然間,一種難以忍受的孤獨襲上他的心頭。
他覺得自己正獨自坐在汪洋裡的一隻小船上,視野裡看不見一塊土地,一團團濃密的烏雲壓頂而來。
他不知道,因為李老頭、李梅和王大一走,家裡竟然會這麼空蕩和凄涼,就像沒有盡頭的海洋一樣令人恐怖。
他打了一個冷戰,趕緊從炕上下來,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卧室現在看上去也像荒漠一樣。
以前它一直充滿惬意和溫暖,使他在那裡備感安全和舒适,可是現在它就像另一片孤獨的海洋,屋裡的每一件東西都提醒他自己是多麼的凄涼。
在他這把年紀,他應該生活在兒孫滿堂的大家庭裡。
不是他喜歡有許多饒舌的親戚來他這裡喋喋不休,也不是他喜歡一撥撥的孩子在自己的屋裡踉踉跄跄地出出進進,而是他需要感覺到自己并不孤獨,需要一種置身于親骨肉繞膝之中的感覺。
隔壁房間嬰兒的啼哭聲,十幾歲的女兒的朗朗笑聲,妻子的責罵聲,甚至兩個兒媳婦的吵架聲,都可以給一個家庭增添生氣和溫暖的氣氛,這種氛圍對他這樣年紀的男人來說更為必要。
有好一陣兒,他坐在桌旁,讓這種可怕的孤獨啃齧着自己。
當他感到實在不能再忍受的時候,他就拿出毛筆和宣紙,練習起書法來。
如果還是不起作用。
他就試圖去照料盆景,但這種排遣方式仍然隻能加重他的憂郁。
他必須采取一些積極的措施,把自己從這種壓抑中釋放出來。
他再次走出卧室的時候,正碰上譚太太回到家中。
“他走了。
”譚太太一邊用手帕給自己扇着,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想和一位朋友一起去做雜貨生意。
他簡直和你一模一樣,也是那麼固執。
你要出去嗎,姐夫?”
“是的。
”王戚揚一邊往頭上戴帽子一邊回答,“我要到他提起過的那個外國教堂去見韓牧師。
”
“見他幹什麼?”
“你以為那個神經病能夠掙錢養活一個老人和一位女孩?如果我不想些辦法把這個給他,沒幾個星期他們都會被餓死。
”他給小姨子看了看他剛才簽好的一張支票。
“什麼?五千美元?”譚太太皺着眉頭說,“他會把它扔到陰溝裡去。
哦,姐夫,他不是要你的錢。
他不是說過自己想要獨立嗎?他就是要做雜貨生意。
你最好把這張支票撕掉,免得它落在别人手中。
”
“也許你是對的。
”過了一會兒,王戚揚一邊撕支票一邊說,“他似乎對我的錢充滿仇恨。
但我應該給韓牧師留些錢,以備他們結婚時用。
我不想讓他們的婚禮顯得太寒酸。
”
“唉,王大會自己照顧自己。
也許他根本不會再去見韓牧師。
他正急着去和洛杉矶的一個朋友一起去做雜貨生意呢。
”她停下手中正在扇着的手帕,一本正經地問道:“你真的同意這樁親事嗎?”
“坦率地對你說,妻妹。
”王戚揚說,“當那個逆子說他要去問李梅是否還願意嫁給他時,我真有點高興。
”
“噢,你真是脫胎換骨了,我的姐夫。
”譚太太歎道。
現在她意識到,她最喜歡的外甥王大已經發誓永遠不再回來,她在精神上感受到一種極度的折磨。
盡管他說從現在起拒絕與她有任何往來,但她還是非常惦記着他。
這種惦記的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強烈過。
她感覺到有一種強烈的欲望,要去做姐夫剛剛打算去做的事情——以某種婉轉的方式給那孩子送些錢去。
那臭小子命運不濟,竟然愛上一個窮得叮當響的丫頭,她還有一個身無分文,名下隻有一把酒壺的老父親。
假如自己不關照他們一下,他們或許真會被餓死。
“好吧,”她接着說,“這孩子執意要娶那個女孩。
我們也毫無辦法。
他就像一頭騾子一樣倔強。
唔,唔,雜貨生意。
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