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長着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留着一頭長長的披肩秀發。
一個星期六的晚上,他們在格蘭大道遠東餐廳内的一個單間共進晚餐時,王大對混血女孩說:“瑪麗,今晚我們别去看電影了。
我想帶你回家見見我父親。
”
“噢,我們還是去看電影吧。
”瑪麗說,“我非常想看《後窗》。
如果錯過這次,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上映。
你知道,它已經是老片子了。
”
“但我想讓你見見我父親。
”
“換個時間吧,勞倫斯。
”瑪麗說,“四個多月來,我一直叫你勞倫斯,可是到現在我仍然感到不習慣。
這名字有點滑稽,聽起來怪古闆的。
你為什麼不用你的中文名字?”
“王大在中國是沒什麼問題。
但在這個國家,每個人都叫我大王。
大王在中文中的意思是‘土匪頭’。
所以我讓一位同學給我起了一個美國名字。
”
“為什麼她給你起了個勞倫斯?難道她是個老處女嗎?”
“不,他是一位男生。
他在學習中文。
他給我起名勞倫斯,是為了幫他記憶中文。
”
“我不懂你的意思。
”
“‘勞——倫——斯’的意思就是‘老——人——死’。
隻要他記住了我的名字,也就記住了這個中文句子。
在‘土匪頭’和‘老人死’之間選擇,我甯願選擇後者。
”他希望把瑪麗逗笑,可她隻是做了個鬼臉。
她做鬼臉時的樣子非常可愛,尤其是她皺鼻子時。
“為什麼你不換一個名字?”她說,“為什麼不用一個較普通的名字,例如湯姆、喬治或拉裡?對,為什麼不用拉裡?它和勞倫斯的發音蠻接近的……”
王大沒有搭話,使勁地咽了一口唾液,以帶着顫抖的聲音說:“瑪麗,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時,侍者來上菜了。
瑪麗啜着茶水,直到侍者離去。
“我已經訂過婚了,勞倫斯。
”她說着,垂下了美麗的大眼睛。
王大注視着她,接着也咽下一口唾液,“可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他突然說,聲音中帶有一股怒氣。
“我從未想到你是認真的。
”
“我還能有别的意思嗎?”王大氣憤了,他現在是真正受到了傷害,“我每星期都帶你出來,那還不算認真嗎?”
“帶我出來的人可多着呢,那并不表示說我每一個都得嫁。
”
“可你讓我吻了你!”
“噢,不談這些了。
”瑪麗說,“我們吃飯吧,菜都變涼了。
”
“至少你也應該告訴我你已經訂過婚了。
”王大說。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們不談這些。
難道我非得滿街敲鑼打鼓地告訴大家我已經訂婚了嗎?迪克目前在日本,他是個軍人。
我不想誇耀他。
”
“那你就不應該讓我吻你。
”王大說。
“噢,你肯定是個老古闆。
就像你的名字一樣。
我想你們這些在中國長大的男士都是這個調調。
”
“我想你和什麼人都會接吻!”
瑪麗扔下筷子,抓起小皮包和外衣,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餐廳。
王大一時愣住了,但很快便追了出去。
“瑪麗!瑪麗!”他叫着,在格蘭大道往南去加利福尼亞大街的路上追上了她。
但她不理睬他,穿過大街,在聖瑪麗教堂門前上了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次約會。
王大認真地讀了兩個星期的書,想借此把瑪麗驅出自己的心中。
有時,當他在讀醫學書的時候,真希望有人能夠發明某種藥品,可以治愈一個人的相思病及被傷害的自尊。
瑪麗甩了他,他受到傷害,但他并不恨她。
也許那就是為什麼會對一個女孩難以忘懷的原因。
他知道刻苦學習并不能使傷口完全愈合,就去看了許多的電影,讀了許多的雜志,都是有關愛情和心理學方面的。
有時,當他在口袋書或雜志中讀到有英雄在失去心愛的女孩後,經過一番努力又赢回女孩芳心的故事,就會非常的開心。
他常把自己比拟成英雄,并幻想那些女孩都是芳心難以攫取的,但最後她們必定會滿懷激情、愛情且謙卑地回到英雄的身邊。
但是,公式化的虛構故事隻能給他暫時的安慰,就像喝一口威士忌或白蘭地一樣,酒勁過後,失望會讓人更加難以忍受。
好幾次他都想給瑪麗打電話,但每次投入硬币之後,他又改變了心意。
“有什麼用呢?”他自言自語地說,“她是别人的女孩。
她已經訂婚了。
”而他也不是那種拆散别人的人。
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能否做得到,如果他真想那麼做的話。
瑪麗幾乎毀了他在醫學院第一年的生活。
他父親對他的浪漫史一無所知,王大也不打算讓他知道。
他變得非常孤獨而且悶悶不樂,學習成績也開始下滑。
他給洛杉矶的張靈羽寫了一封信。
他們是加州大學時期非常要好的朋友,張靈羽讀的是政治學博士。
他們在柏克萊有不少周末是在一起喝咖啡,談論政治中度過的。
張靈羽身材矮胖,長着一張快樂的方臉,一提到女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