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韋爾先生低吼道,“要是我早點兒知道她和我一樣痛苦——”
“嗯?”邦斯問,“您會怎麼做呢?”
特雷德韋爾先生皺起眉頭。
“我也不知道。
但如果我們齊心協力,一定能想出個法子。
”
“什麼法子呢?”邦斯問,“把那個老頭攆出房子?”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
”
“還有什麼法子?”邦斯緊迫不舍,“把他送去某個機構?倒是有幾個非常豪華奢侈的機構能滿足您的要求,不過您可得好好想想,因為那老頭可不會因此而感謝你們。
或者,在這種情況下,我還能幻想他好心地建議你們把他送到一所公立機構去嗎?”
“怎麼可能?”特雷德韋爾先生說,“至于你說的那些奢侈機構,哦,我确實曾經考慮過,但在得知它們的收費标準後我就馬上放棄了。
要花一大筆錢。
”
“或者,”邦斯建議道,“單獨給他買一幢房子——一幢不太貴的小房子,再找個人照顧他。
”
“既然如此,他當初幹嗎要搬來和我們住呢。
而且找個人照顧,你知道那要花多少錢嗎?貴得你不敢想象。
況且也要能找到合适的人。
”
“沒錯!”邦斯一拳砸在桌子上,說道,“您的觀點完全正确,特雷德韋爾先生。
”
特雷德韋爾先生生氣地看着他。
“什麼意思——沒錯?我以為你來是想幫助我們解決這件事,可到現在你一點兒意見都沒提,還表現出一副我們已經取得顯著進展的樣子。
”
“确實有進展,特雷德韋爾先生,确實有。
盡管你未發覺,但我們剛剛完成了解決問題的第二步。
第一步是承認問題存在;第二步是意識到無論選擇哪條路,似乎都找不到合乎邏輯且确實可行的解決之道。
此時你不再隻是見證者,而是實際地參與了進來。
最終,了不起的布萊星頓法将把唯一的方法送到你的手上。
”
“布萊星頓法?”
“抱歉,”邦斯說,“我太激動了,用了個還未被學界廣泛認可的詞。
我來解釋一下,布萊星頓法是我在經營老人社團的同時,在實際操作中總結出來的一套方法,以J.G.布萊星頓命名,他是社團的發起人,也是這個領域最厲害的人之一。
他的發現還未受到世界贊譽,但總有一天會的。
記住我的話,特雷德韋爾先生,總有一天他的名字會比托馬斯·馬爾薩斯還要響亮。
”
“真奇怪我竟從沒聽說過這個人。
”特雷德韋爾先生說,“我經常看報紙關心新聞的。
另外,”他眯起眼盯着邦斯,補充道,“我還沒問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資料的,并且對我的事那麼熟悉?”
邦斯愉快地笑了。
“在你看來這很奇妙,是嗎?不過,事實上這一點兒都不奇妙。
您看,特雷德韋爾先生,我們社團有上千位調查員,遍布咱們這片偉大的土地,每條海岸都不錯過,盡管不為大衆所知。
根據規定,社團内的所有人都不能暴露調查員的身份——否則就起不到效果了。
“這些調查員并非以特定的某位老人為目标,他們對所有願意聊聊自己的老人感興趣。
你要是知道老人們說起死亡話題有多麼起勁,一定會吓一跳的。
事實就是這樣,而且特别是身處陌生人中。
“我們與目标人物在公園的長椅上接觸,或者沙龍裡,或者圖書館——地點随機,任何能營造舒适的聊天環境的地方都行。
調查員先和老人們成為朋友,然後約他們出去——重點探究他們所依靠的年輕人的信息。
”
“你是指,”特雷德韋爾先生越來越有興緻了,“養他們的人。
”
“不不,”邦斯說,“這是個人們常犯的錯誤,将依靠和供養等同。
确實,大部分案例裡包括金錢依賴,但錢隻占整件事中很小的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對他來說無所不在的情感依賴。
哪怕老人與年輕人之間隔着一段距離,這種情感依賴也依舊存在。
如同連接他們的電流。
對年輕人來說,僅僅是想起還有個老人存在,就會感到罪惡和憤怒。
J.G.布萊星頓正是親身體驗過這種悲慘的兩難,才創造出這一偉大發現。
”
“換句話說,”特雷德韋爾先生說,“你的意思是,即使老嶽父不和我們住,我和卡羅爾的情況也還是這麼糟?”
“你看起來不太相信,特雷德韋爾先生。
那告訴我,如今是什麼讓你覺得糟?用你自己的話說。
”
特雷德韋爾先生思考了一番。
“哦,”他說,“我想,隻是因為房子裡總有第三個人,日子久了就會讓你神經緊張。
”
“可你女兒作為第三個人與你們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邦斯指出,“我想你并不覺得她煩吧。
”
“那不一樣。
”特雷德韋爾先生反抗道,“和孩子在一起很開心,你可以和她玩,看着她長大——”
“停!”邦斯說,“說到點子上了。
女兒和您一起住的時候,您為能看着她長大而開心,像在培育一株花,努力扮演成年人的角色。
而老人在您的家裡隻會逐漸枯萎、凋謝,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