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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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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頭。

    我低聲說,家裡人幹體力活,出汗多,平時口味重些,将就喝點,免得媽不高興。

    馬羚吃了兩塊雞肉,湯一口也不敢喝。

    後來看到孩子們沒雞肉吃,就把自己那碗雞肉拿到小桌子,給孩子們吃。

    小孩子們一人一塊,眨眼間分得一幹二淨。

    馬羚看着有些心酸,她說,現在鄉下孩子還是沒有肉吃嗎?我說,哪能天天吃呀,又不能天天殺雞天天殺豬呀。

    不過他們不缺營養,平時要是嘴饞了,就到外面河溝裡網點魚回來。

    我小時候也沒少吃魚,就是吃不到肉。

    江珊說,别聽我哥的,鎮上有肉買,要是想吃,天天有。

    倒是雞比較珍貴,飼料養得多,家養得少。

    馬羚一聽,就拿腳踢我。

    發誓不跟我說話了。

    可不跟我說話,她也找不到别人說,聽得懂她講話的就一個江珊,一個江攝。

    家裡人連普通話也不怎麼聽得懂。

    後來她發現小孩子還能聽普通話,如果我跟江珊沒空理她,她就找小孩子聊去。

    大哥三弟的幾個孩子,全跟她交上了朋友,帶着她遊村子,把她樂壞了。

     吃過了飯,江峰帶我去看老宅子。

    馬羚也要跟着去,她說看看我小時候怎樣受凍挨餓。

    老宅子在村西頭,咱們村是不斷向東發展,新房子都建在東邊。

    也有拆了舊宅就在老地方建新宅的,但為數很少。

    西邊的老宅子已經沒人住了,大伯一家人全出去了,堂兄弟全進了城,堂姐妹全嫁了人,大伯在前年去世了,伯母跟堂兄住進了城裡。

     老宅已經年久失修,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

    江峰說沒人敢住,就放了些雜物,成了倉庫。

    看房子馬羚看得比我還認真,問得也仔細,哪邊是大伯家的,哪邊是我家的,誰住的。

    後來她像發現奇迹似的告訴我,江攝,我看出來了,最早的老宅就那麼大,後來又建了些房子,就變成這麼大了。

    我說,你還真不傻。

    現在的老宅是丁字結構,最早的老宅是一廳四房,大伯家住東邊,我家住西邊。

    後來兩家小孩都大了,人多了,房子不夠住,就開始争地頭。

    為了多占一塊地方兩兄弟搞得不共戴天。

    大伯家當年比我家富裕,幹脆把大廳讓出來了,挨着老宅在東邊建了一棟新房,也是一房四廳,加上原來的兩間房,就成了六房了。

    我家沒錢,建不了新房,又沒辦法向西擴展,因為西邊是别人家的宅子。

    于是向南擴展,挨着南牆建了兩間房。

    可建了兩間房還是不夠住,後來就把生産隊育秧的房子買下來了,那就是我跟江峰曾經住過的草房,我還在裡面幫洪玫在胸口綁過饅頭呢。

    她穿了件花襯衣,挺着胸脯,在村子裡招搖過市。

    一大幫孩子在後面跟着瞎起哄。

    所以後來我跟洪玫談戀愛我老娘一萬個不答應。

    她說我們高攀不起。

    有關草房的事,我沒跟馬羚說過,所以她也沒問,她問我住哪兒,我說就這兒,我指着後來建的最靠南的那間偏房說。

    其實那間房是我大姐二姐睡的,後來江珊也住進去了。

    當時我奶奶還沒死,她臉上長了個大濃包,住在中間那間屋子裡,大哥江浩跟她住。

    江珊每天起來,要路過奶奶住的房子,看見奶奶臉上的大濃包吓得直哭,那時她才兩歲。

     其實老宅子不過就是老宅子,住人的地方而已,跟後來我看過的有特色的民居比,差得太遠了。

    要不是我曾經住過,馬羚才不會有興趣看呢。

    她把該看的地方看了,該問的地方問了,就有些興味索然,問我再去哪兒看看。

    我說,鄉下地方,有什麼好看的,這樣吧,叫江珊帶你去看看小學和中學。

    明天我帶你去菜地摘瓜,後天帶你去爬山,怎麼樣?馬羚說,太好了,看來回家的決策是英明的,鄉下比北京好玩多了。

    我說,好玩?不好玩,要是真好玩城裡就不會有那麼多盲流。

    馬羚說,你真讨厭。

    我說,嫌我讨厭哪,跟那幫鼻涕蟲玩去。

    一幫拖着鼻涕的小孩子不知幾時跟在我們屁股後面。

    我對他們說,跟阿姨玩去,阿姨買糖給你們吃。

    小朋友一聽,全啊啊叫着向馬羚湧去。

    買糖吃,買糖吃。

    馬羚本來很喜歡小孩子,可是看他們實在髒得不成樣子,不敢拉他們的手,一個勁地說,好,阿姨買糖,阿姨買糖,可是去哪兒買糖呢?這樣吧,咱們去找三姑,讓三姑開車帶我們買去。

     馬羚走後,我們在老宅子裡坐了一個多小時,後來江峰說,去聾叔家坐坐吧。

    聾叔家就在老宅隔壁,那是村裡第一棟房子。

    少說也有兩百年的曆史。

    小時候聾叔對我哥倆很好,經常帶我們出去玩,還給我們講故事。

    他吹得一手好笛子。

    我喜歡坐在河溝邊聽他吹笛。

    聾叔其實不聾,隻是聽力差一點而已。

     看到聾叔,我吃了一驚。

    聾叔頭發全白了,背也有些駝。

    看樣子就像老之将至了。

    聾叔看見我,就說,是江攝吧?聽亞玲說你回來了,我還想着幾時去看看你呢。

    我說,哪好勞動您呢,就是要看,也得我來看你,聾叔你坐。

    嬸嬸出來給我們倒茶,後面拖着個女孩,就是聾叔說的亞玲,他女兒。

    小姑娘睜着兩隻黑黑的大眼睛,盯着我看。

    聾叔說,忘了恭賀你新婚大喜呀,還有,多謝你的喜糖,那糖真甜哪。

    原來老娘已經把我們帶回來的糖果,混在家裡準備的糖果點心裡,給各家各戶散了。

    這跟城裡派喜糖差不多。

    我說,聾叔你客氣個啥?侄子走得急,沒有來得及買東西孝敬你和嬸子。

    從錢包裡拿了五百塊錢,走過去塞在亞玲口袋裡。

    亞玲不知道我要幹什麼,往她娘背後躲,吓得直哭。

    聾叔說,這要不得,要不得,不能拿你的錢哪。

    要從亞玲口袋裡把錢掏出來。

    我一把把他塞到椅子上坐下,說,有什麼要不得?錢是給亞玲讀書的,又不是給你?聾叔一聽說讀書,就不出聲了。

    聾叔有三個女兒,就種了幾畝薄田,他又不會什麼手藝,要供她們讀書可不容易。

    看亞玲的衣着,全是舊衣服,洗得發白,估計全是姐姐褪下來的。

    我們聊了下閑天,江峰不停地抱怨農産品不值錢,種糧食還不如種菜,可種了菜也賣不掉。

    還有苛捐雜稅,收費項目多如牛毛。

    真他媽的是一毛一毛地掙,一疊一疊地上交。

    聾叔倒不抱怨什麼,逐項向我彙報他經營的項目,多少畝水稻,多少畝旱地,旱地都種了些啥,養了幾頭豬,養了幾隻雞。

    一年打多少時間的短工,毛收入多少。

    算下來,一年也有幾千塊錢呢,當然最後一個子兒也沒得剩,全填了幾張嘴巴。

    聾叔說,聽說你當了個大官呢,是一個什麼關長啊?相當于縣長吧?是不是?我說,那不叫官,管了幾十個人,還不如一個村長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給了亞玲五百塊錢的緣故,嬸嬸煮了兩碗荷包蛋,非要我跟江峰吃。

    我最怕吃荷包蛋,可不吃又不像話,就讓亞玲拿了隻小碗來,舀了隻蛋出來,再舀了點湯,吃了。

    江峰能吃,四隻雞蛋眨眼功夫全下了肚。

    我那碗荷包蛋後來給亞玲吃了,她坐在門坎上,也是幾口吃了個精光。

    還把湯喝得一滴不剩。

    看着亞玲的饞樣,我不禁有些心酸,現在農村的孩子,要吃隻雞蛋也不是太容易,可我們平時是怎樣糟蹋東西的呀。

    馬羚經常點一桌子菜,大家吃不完,隻好剩下。

    大家也都知道不能浪費東西,可是如果菜全吃完了,做東的就覺得沒招待好。

    似乎總是要剩些菜,這餐飯才算吃好了。

     轉眼到了晚飯時間,聾叔要留我們吃晚飯,我沒答應。

    招待我吃一頓飯,他得吃一個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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