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男人!然後把門重重地關上了。
王祈隆虛脫地陷在沙發裡,然後又陷在自己的夢裡。
在夢裡,他終于還是出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出去的,他走到深夜的河邊,河水像他的眼珠一樣漆黑發亮。
王祈隆跪在河岸上,王祈隆說,老天!
淚水湧了出來,怎麼擦也擦不幹。
他的奶奶站在旁邊,陌生地看着他。
沒一個人幫他。
眼淚擋住了他全部的視線。
王祈隆說,老天,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王祈隆醒了,他是被自己淌出的口水弄醒的。
過了四十歲,他的睡姿就露出了衰相,他常常被自己的口水弄醒。
天已經亮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仰在安妮的沙發上睡着了。
他醒來了,安妮跪在他的跟前,那麼近距離地看着他。
天,我睡得多麼醜陋啊!他發現安妮的目光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冷。
她像是在觀察着一個不熟悉的動物一樣,王祈隆的脊梁冒出一股冷氣。
他搞清楚了,他并不是被自己的口水弄醒的,他是被那種陌生的、寒冷的目光凍醒的。
是那種寒光照射在他的皮膚上,冷凝出的水。
他一下子就醒了,手忙腳亂地拉扯着自己的衣服。
安妮的眼睛裡又重新反射出了他所熟悉的那種火熱的任性的光芒。
也許一直都是這樣一種光芒,他那種感覺,隻不過是自己太過于敏感。
安妮給他弄了早餐。
牛奶,夾了黃油和涼火腿的面包。
他的口和胃一直都不喜歡這種東西,不大适應。
但是,他把什麼都吃掉了。
腦子喜歡,并且下了命令。
安妮一刀一刀地切一塊火腿。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開始哭的,安妮在不停地哭。
王祈隆是把她的心給徹底弄傷了,就像她刀下火腿的刀口一樣寬一樣深,一旦切開,
就永遠也不會愈合了。
這個夏天是熱,許多人都睡不着,年輕人深夜裡還成群結隊地在河邊在大街上遊蕩,有的人幹脆就在草地上躺下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清潔工人就會在草地上揀拾到諸多暧昧的遺棄物。
這個夜晚,是一個熱而寂寞的夏天的夜晚。
王祈隆夜裡兩點鐘接到安妮打來的電話,她在那端哭得一塌糊塗,也醉得一塌糊塗。
聽得出來是一個公共場所,有嘈雜的音樂聲和嘈雜的人聲。
她在那嘈雜裡呻吟道,我愛你!我要你愛我,你不愛我我會死!
王祈隆說,安妮,你要冷靜,告訴我你在哪裡?
安妮的聲音在嘈雜聲裡消失了。
是用固定電話打來的。
王祈隆按照那個号碼打過去,對方告訴他是真愛酒吧。
王祈隆去了,王祈隆自己開車去了那個偏僻的小酒吧。
王祈隆沒下車,他讓服務員把安妮給送出來的。
服務員是兩個小夥子,很讓人反感的、兩個城市裡流裡流氣的小夥子。
王祈隆看見他們很惡心,他不想讓他們碰這個幹淨的女人,這個女人是他的。
可是,他不敢下車,他不能讓更多的人看到他,也許會有人認出他的。
看到安妮醉成那個樣子,王祈隆的眼淚突然就出來了。
如果市長這個身份是他身上的衣服,是他的一頂帽子,是他腳上的鞋子,他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們全部脫下來,統統從車窗裡甩出去。
他不要了!他想,他什麼都不要了!
安妮沒有說錯,他王祈隆是個懦夫,他沒有這樣做的勇氣。
他如果把這些東西統統丢掉了,就等于什麼都沒有了,甚至連他王祈隆都沒有了。
王祈隆的眼淚更加洶湧地從胸腔裡流出來。
王祈隆是抱着安妮把她送到小樓裡去的。
王祈隆把安妮放在床上,安妮是醉透了的,她滿身的酒氣熏得他差點吐出來。
她的衣服像繩子一樣地纏繞在身上,把她的身體分割成了一塊一塊的。
王祈隆開始解她的衣服,一個醉透了的女人,隻能任由他擺布了。
等王祈隆把那個“碎塊”拼接在一起,事情起了本質的變化。
那簡直不是一個人體,那是一個仙子!奶油色的皮膚像緞子一樣光滑,渾身的線條像音樂一樣流暢,鼓突突的小Rx房,富有彈性的曲線啊!王祈隆看呆了。
王祈隆注視着這個胴體,一股熱流在他體内奔突,男人的本能沖破了他的軀殼,他的渾身都是顫抖的。
我的。
這可以是我的啊!
天啊,他看到了什麼?是那雙讓他夢寐以求的腳啊!
王祈隆把她修長的腿和那雙腳緊緊地抱在懷裡。
當他要把火熱滾燙的嘴唇貼上去的時候,他發現安妮是睜着眼睛的。
王祈隆像被劈臉打了一個耳光,渾身像觸電一樣的麻。
他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看着安妮,準備跟她解釋什麼。
但安妮又閉上了眼睛。
他出了一身汗,看了好一會才發現,安妮并沒有醒。
他明白這個讓他日思夜想近在咫尺的女人在醉夢裡召喚着他,他可以要了她的一切,他可以不必承付任何責任。
王祈隆大汗淋漓,王祈隆卻什麼都沒有做。
他蹑手蹑腳地在安妮旁邊坐了下來,身心竟是異常的平靜。
王祈隆在安妮身邊坐了一夜,他舍不得離開。
他把這個女人刻到心裡去了。
天亮了,安妮還沒有醒來。
王祈隆沖了一杯咖啡自己喝了,又沖了一杯給安妮放在床頭的茶幾上。
他檢查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個地方,然後這才像一個市長那樣,
氣宇軒昂地離開了這座讓他從此刻骨銘心的小樓。
依然是一個悶熱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