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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現在頂住的,是他過去二十五年來(從他在搖籃裡遇到的第一拳)所遇到的一切憤怒的總和;他今天碰上的是我一生中經曆的所有瘋狂之結晶。
我想,我們倆在這地獄般的紅燈照耀下,就是堅持一會兒,也會給弄得頭昏眼花。
我們倆人站在那,互相瞅了好大一會兒,時間長得使我有時間回憶他自己一生的悲慘故事。
那是他在第一次見到我和帕蒂·拉倫那天晚上講給我們倆聽的。
那個故事講了他是怎樣失去他的拳擊生涯的。
在他那束瘋狂的目光射傷我雙眼的同時,我能想起這樣一個故事來真叫人難以置信,就連我自己也不信。
可能我沒裝得那麼勇敢,所以死抱着這個故事不放,希望它能緩解一下他的憤怒心情。
你不能打同情你的人。
那個故事是這樣的:他是一個私生子。
他母親不承認他是她的孩子,說在醫院裡,他們把名字牌弄混了。
過去,她每天都打他。
他大一點兒時,在金手套賽場上,他是見誰打誰。
他是泛美拳擊大賽美國隊的候選隊員。
但他到喬治亞州找他父親去了。
可沒找到,于是喝得酩酊大醉。
走進一家白人酒吧。
他們不賣他酒,并叫來州警。
兩個州警進來,叫他出去。
“你們别無選擇,”他告訴他們,“賣我酒,要不我就不客氣了。
”
有個州警用警棍照他腦袋狠狠來了一下,結果他當場就失去了參加泛美大賽的資格。
但是,他并不知道這一點,隻是感到很高興,因為他血流得像被宰了一樣。
他并沒給吓住。
實際上,他相當清醒。
他逐個地把那兩個州警打趴下了。
全酒吧裡的人一齊伸手才把他治住。
他們把他綁上,送到監獄。
除了别的傷以外,他的腦殼骨被打裂。
他因此再也不能參加拳擊賽了。
這就是他講的悲慘故事。
他認為,他所做出的蠢事統統與這個故事有關。
但那個破裂的腦殼與他的豪邁氣概關系不大(盡管這對帕蒂産生了相反的效果)。
後來,我們跟他混熟後,才知道他是位很滑稽的人。
他常常學着黑人妓女的動作逗我們發笑。
我們和格林先生常見面,我還借過錢給他花。
這回你可能會知道我離靈魂和肉體的毀滅該有多近了。
現在我才意識到博洛對我不錯,不像我對沃德利那樣。
這讓我感到挺舒服(在過上了老鼠過街的日子後)。
我心中的怒火開始漸漸熄滅,和平的目光取代了它。
我不知道格林先生是怎麼想的。
随着我的憤怒漸漸消失,他胸中的怒火也減弱了。
“噢,”我主動搭話打破了這種甯靜的僵局,“你想說些什麼,操他媽的?”
“我從來就沒媽可操。
”他回答說。
他凄慘地伸出手來。
我也以同樣的心情在他手上輕輕拍了一下。
“我不知道帕蒂·拉倫在哪兒。
”我說。
“你沒去找她?”
“沒有。
”
“我在找她,可沒找到。
”
“她什麼時候離開你的?”
他皺皺眉。
“我們在一起待了有三個星期。
後來她感到坐立不安,就跑了。
”
“當時你們在哪兒?”
“在坦帕。
”
“你們見到她以前的丈夫了嗎?”
“沃德利,是那小子嗎?”
我點點頭。
“我們看見他了。
有天晚上,他請我們倆到街上吃飯。
打那以後,她一個人去看他。
那沒什麼。
他并不會做出叫人害怕的事來。
我想她這麼幹是為了弄點好處。
可第二天,她跑了。
”他看上去就要哭了。
“她對我很好。
她是唯一一個對我這麼好的娘們兒。
”他看上去很難過。
“我曆盡辛苦想找她談談。
”他盯着我的眼睛。
“你知道她在哪兒?我得找到她。
”
“她可能在鎮上。
”
“的确是這樣。
”
“你是怎麼知道的?”
“有個小子給我打電話,說帕蒂·拉倫叫他打給我的。
她想讓我知道,她和沃德利回到了普羅文斯敦。
她想我,那個家夥說。
”
“那個家夥是誰?”
“沒告訴我名字。
噢,他告訴我了,但沒人叫那個名字。
在他告訴我時,我就知道沒什麼用。
他用手帕堵着話筒說的。
”
“他叫什麼名?”
“希利,奧斯汀·希利。
”
鎮上口頭傳說的一個小缺點找上門來了。
幾年前,我們幾個人聽煩了斯都迪這個名字,開始管他叫奧斯汀·希利。
我們管斯都迪叫奧斯汀·希利,沒叫多長時間就不叫了。
誰也沒告訴過斯都迪我們給他起的新名。
打電話的那個人肯定是蜘蛛。
“這個希利說,帕蒂·拉倫在普羅文斯敦小旅店裡,”博洛說,“我往那兒挂了個電話。
他娘的,她根本就沒去那樣的地方。
”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三天前。
”
“她什麼時候離開你的?”
“一個星期前,可能是這樣。
”
“肯定有七天了嗎?”
“八天,我數過。
”
是的,他數着指頭過日子,我也一樣。
“我非殺了她不可,”他說,“她把我給蹬了。
”
“沒有一個她不蹬的,”我說,“她的出身很卑賤。
這對她來說是種罪惡。
”
“我出身和她一樣卑賤,”他說,“等我見到她,我一定會做出聳人聽聞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