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給吓了一跳。
“他告訴你那件事啦?”
“是的。
”我說。
“越南?”
我點了點頭。
“噢,”她說,“任何一個能用大砍刀一刀砍掉一個越共分子腦袋瓜子的人毫無疑問是要被清算的。
”對這樣的行為她全然不懼。
不是全然。
我記得瑪蒂琳内心的複仇意識的深度。
有一兩次,有個朋友侮辱了她,我以為,這是小事一樁。
可她從來沒忘掉這碼子事。
是的,越南的一次死刑執行在她心裡激起的浪花是不容易平靜下來的。
“我推想,你跟帕蒂·拉倫的關系很糟糕。
”瑪蒂琳說。
“是的。
”
“她是一個月以前離開你的嗎?”
“是的。
”
“你不想讓她回來嗎?”
“恐怕我會做出點兒什麼來。
”
“噢,你選擇了她。
”在餐具櫃上有個裝波旁酒的圓酒瓶子,她拿起它來,帶了兩個玻璃杯回來,給我們倆每人倒了半英寸沒摻水的酒,沒加冰塊。
這個儀式來自過去的歲月。
“我們早晨的内服藥。
”我們過去常常這麼稱呼它。
和以前一樣——她在呷酒時,有些戰栗。
“你怎麼娶她不娶我?”這就是瑪蒂琳想要說的。
她就是不吱聲我也能聽得很清楚。
問題是她從來沒有說出來,我很感激。
我能回答些什麼呢?我會說,“心肝兒。
你,瑪蒂琳,過去常常哽咽着,或快活地呻吟着,好像地獄就在男人身上似的。
它和中世紀一樣美麗。
帕蒂·拉倫是個啦啦隊隊長,随時準備把你弄得筋疲力盡。
雖然女人們都有生來固有的技巧,但選誰得由你的愛好決定,你是想讓你老婆文雅端莊,還是讓她貪得無厭。
她像令人向往的昔日美國一樣貪得無厭,我想讓我的國家待在我的生殖器上。
”
當然,我這位失掉了好長時間的頗有中古風度的婦人現在已經對一下子就能砍掉别人腦袋的男人發生了興趣。
和瑪蒂琳在一起生活的最大好處是這樣的:我們能一塊坐在一間屋子裡,能如此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心聲,以至于我們似乎正從同一口水井裡把它們提上來。
所以,她也能聽到最後我沒說出來的話。
她嘴角一歪我就知道了。
當瑪蒂琳再次看我時,心中充滿了敵意。
“我沒告訴阿爾有關你的事兒。
”她說。
“你那麼稱呼他嗎?”我問她,“阿爾?”
“住口,”她說,“我沒對他說有關你的事兒,因為沒那個必要。
他的欲火把你從我心中燒沒了。
雷傑西是匹種馬。
”
以前,還沒有一個女人用這麼恰切的言辭嚴厲地批評過我。
帕蒂·拉倫也不會。
“是的,”瑪蒂琳說,“你和我彼此相愛,但在雷傑西先生和我開始我們的一點男歡女愛期間,他一晚上就和我做了五回愛,并且第五回跟第一回同樣美妙。
你在表現最佳的晚上也幹不了那麼多次。
你離五先生的桂冠還差得遠哪,我就那麼稱呼他,你這個傻瓜。
”
完全違背我的意志,這句話給予我的痛楚使我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
這等于在忍受從傷口裡把沙子弄出去那樣的痛苦。
但是,在那一時刻,我再一次沉入對她的鐘愛之淵中。
她的話使我看到我在有生之年裡該把腳跟放在哪兒。
它也喚起了我以為已經死了的自尊心。
因為我發誓,在我被幹掉之前的一個夜晚,我将要抹去她對五先生的佩服。
然而,在我離開前,我們的談話又來了一次變化。
我們默不作聲地坐了一會兒,然後又沉默了更長一段時間。
大概是半個小時後吧,淚水開始從她的眼睛裡流出來,沖掉了睫毛油。
過了一會兒,她不得不揩揩臉。
“蒂姆,我想要你走。
”她說。
“行,我就回去。
”
“先打個電話來。
”
“行啊。
”
她陪我走到門口,然後停了下來,說,“還有件事我更應該告訴你。
”她對自己點了點頭,“但我要是告訴你的話,”她繼續說,“你就不想走了,隻想跟我談話了。
”
“我保證不會那樣。
”
“不,你會食言的。
”她說,“等着。
在這兒等着。
”她走到起居室裡一張英屬殖民地時代的兩邊有抽屜桌子的複制品旁,在那兒,她在一張紙條上寫了幾句話,把它密封好,走了回來。
“你會信守這條諾言的。
”她說。
“我想要你握着條子,直到回家的道走完一半時,你再打開它。
想一想它。
别給我打電話談這件事。
我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
别問我怎麼知道的。
”
“這是六條諾言。
”我說。
“六先生。
”她說,走過來,把嘴伸給我。
這是我曾有過的最富有紀念意義的一吻。
然而,這個吻是冷冰冰的。
她的全部柔情,她的所有憤怒,都傳進了我心中。
我承認我被這兩種情感的結合物弄得目瞪口呆,好像一個技藝高強的拳擊家正用一個可怕的左手肘彎擊和自相矛盾的右手肘彎擊抓住了我,這不是描繪一吻的好方法,沒有給我那一記親吻提供我心靈的安慰物,但我說這個,是在強調我的腿走起路來如何像橡膠似的,走過了鄰居家,順路走下去,走進我的車子裡。
我信守這六條諾言。
在我把那輛小汽車在海恩尼斯交上去,回到我的那輛波其車裡,一直往東哈姆開了好長時間後,我才打開紙條。
我把車子停在公路上,細細讀了她的便條,僅用了三秒鐘。
我沒給她打電話,隻是又讀了一遍。
紙條上寫道:“我丈夫和你妻子關系暧昧。
除非你準備殺掉他們,否則咱們就别談這件事。
”
我又一次發動了波其車,但我在路上總是走神。
我把車子開到了一個标牌前。
牌子上寫着:國家公園——馬可尼海濱。
然後,我又把車子開出六号公路,停在俯瞰着大西洋的懸崖上。
這一切并不叫人奇怪。
我把車停在公園指定的地方,然後走到一座低矮的沙丘上。
我手玩着沙子,冥想着那些早年移居美國的清教徒,琢磨着是不是就在那兒,他們轉向北,向科德角的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