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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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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往酒裡倒了很多水。

    如果沒有别的根據,這足可以證明他有病了。

     “你誤解了我,”他說,“你認為二十五年來我一直獨自待在擺好家具的屋裡,什麼都不想嗎?我也想跟上形勢,我年輕時,如果你是男性同性戀,那你就該死了。

    甚至問都不用問。

    你是地獄的差使。

    現在人們發起了同性戀者革命。

    我看着他們。

    他們到處都是。

    ” “嗯,這我知道。

    ”我說。

     “哈,哈。

    ”他說,用手指了指我。

    很明顯,酒剛一下肚就像天使那樣讓他興奮起來,“我兒子赢了。

    ” “善于跳舞。

    ”我說。

     “我記得,”他說,“科斯特洛,對嗎?” “不錯。

    ” “我肯定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他說,“六個月前,他們叫我别再喝酒,再喝就沒命了。

    所以,我戒酒了。

    現在,我一睡覺,精靈們就從房子的木建部分鑽出來,圍着我的床轉圈玩。

    然後,他們教我跳舞,整整跳了一宿。

    ”他咳嗽起來,咳嗽聲裡夾雜着肺裡發出的空洞聲。

    他本想笑的,可笑一下子變成了咳嗽。

    “硬漢不跳舞,我告訴他們。

    ‘喂,虔誠的信徒,’精靈們回答說,‘不停地跳呀。

    ’”他盯着酒杯裡的波旁威士忌,好像酒裡藏有精靈的家族。

    他歎了口氣。

    “我的病讓我不那麼一心一意地信教了,”他說,“我想了想同性戀的事,你知道我相信什麼啦?他們有一半人是有勇氣的。

    對于軟弱無能的人來說,做男性同性戀者需要拿出更大的勇氣。

    再不,他們就娶個小耗子,膽小得都不敢搞女性同性戀。

    然後他們雙雙成了精神分析家,養了一幫會玩電子遊戲的聰明伶俐的小家夥。

    搞搞同性戀,我說,如果你是個膽小鬼的話。

    舉辦一次同性戀宴會。

    我譴責的是那些不搞同性戀的人。

    他們是男的,但沒膽量。

    你是個男子漢,蒂姆。

    你是我身子的一部分。

    你有優越的條件。

    ” “我以前從沒聽你說過這麼多。

    我這輩子從沒聽過。

    ” “那是因為咱倆都是陌生人。

    ” “你今天看上去可真像陌生人。

    ”我說。

    這是真的。

    他大腦袋頂上濃密的白發不見了,以前他的頭發很白,就像象牙和奶油一樣。

    可現在,隻剩下一個大大的秃頂了。

    他看上去更像一個俄國将軍,而不是愛爾蘭侍者的形象。

     “我想現在和你談談,”他說,“我可能是顯得過于近乎了,但在弗蘭基·弗裡洛德的葬禮上我就是這樣表露的:蒂姆是我的一切。

    ” 我很感動。

    有時一連幾個月,有時要隔上半年,我們才通一次話。

    但我們關系看上去仍然很好。

    我希望這樣。

    現在,他證實了這一點。

     “是的,”他說,“我今早起來很早,借來寡婦的車。

    一路上我在想,這次我一定要面對面地把心裡話告訴你。

    我不想在你不知道我對你的關心之前死掉。

    ” 我感到很窘迫,所以我順着他的話頭說下去。

    剛才他提到“寡婦的車”。

    “你和弗裡洛德的妻子私通過嗎?”我問道。

     父親看上去很腼腆,這可不常見。

    “最近沒有。

    ”他說。

     “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和你朋友的妻子!” “過去十年裡,弗蘭基整天喝得迷迷糊糊的。

    他那個玩意兒不聽使喚,他對他老婆也不感興趣。

    ” “朋友的妻子?”我以我們家特有的方式笑了笑,男高音。

     “隻有一兩次。

    她需要它。

    我隻是因為可憐她才幹的。

    ” 我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我不知道現在誰在吻她。

    ”我唱道。

    讓你父親守自己的靈簡直好極了。

    突然,我感到想要哭。

     “孩子,你是對的,”他說,“我希望,并且祈禱,弗蘭基從來就不知道這件事。

    ”他看了看牆壁,“等你年紀大了些,你就會感到好像有什麼事辦錯了。

    你待在盒子裡,而且盒子的四壁不斷地往裡收。

    所以你就要做你以前沒有做的事。

    ” “多久以前你就知道你有病了?” “四十五年前,我在聖·文森特醫院住院時。

    ” “要是當時真得了癌症,而且又沒有症狀,這時間可太長了。

    ” “沒一個醫生能确診。

    ”他說,“讓我看,這是有兩個開關的疾病的回路。

    ” “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這種怪病發作之前,發生了兩件可怕的事。

    第一件是扳上扳機;第二件是開火。

    我帶着扳上的扳機遊蕩了四十五年了。

    ” “是不是因為你自從中了槍彈後,就沒能恢複過來?” “不對。

    因為我的卵子早就給打掉了。

    ” “你?你在說些什麼呀?” “蒂姆,當時我停下來,感到鞋裡面全是血,聖·文森特醫院就在我眼前。

    我本應該去追朝我開槍的那個壞種。

    但當我看見醫院時膽子就小了。

    ” “我的天,你已經追了他六個街區遠了。

    ” “這不算多。

    我當時身體很棒。

    在我停住腳時,考驗我的時刻到了。

    我沒勇氣再追他了,我沒勇氣。

    在事物發展過程中,會有什麼東西叫他摔倒的。

    我沒堅持到底。

    相反,倒停了下來。

    這時,我清楚地聽見我腦袋裡有人在對我說話。

    我承認,這是上帝或超人在第一次對我說話。

    這個聲音說,‘你膽怯了,孩子。

    這是真正的考驗。

    追到底。

    ’可是,我走進了聖·文森特醫院,抓住了那個勤雜工的衣領。

    我正想對那個穿白衣服的小子不客氣,忽然感到通往癌症電路的第一個開關打開了。

    ” “你瘋了。

    ” 他喝了一大口加水波旁威士忌。

    “我倒希望我真瘋了。

    那樣,我就不會得癌了。

    對這個我可有研究,我告訴你。

    如果想找,你可以找到一些從沒公開的統計數字。

    精神病院裡的精神病人得癌症的可能性常常是普通人的一半。

    我這樣分析:不是你肉體變瘋,就是你精神變瘋。

    癌症是醫治精神病的良藥。

    精神病是治療癌症的妙方。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對付它們有多艱難。

    我一生的經曆告訴我。

    我沒有任何借口。

    ” 我沒吱聲,不和他争辯了。

    我很難對他這番話做出判斷。

    他對我的熱情為什麼似乎總是先來自冰雪覆蓋的田野那兒?我可能曾是道格拉斯·馬登體内的一粒種子,但那是當他再也瞧不起自己肉體時他體内的種子。

    從某種程度上說,我是一粒有瑕疵的種子。

    我昔日的創傷,已被埋在了心裡,早已不碰的創傷隐隐作痛。

    怪不得父親總是對我冷冰冰的。

    這在向我暗示:在以後的日子裡——如果我能活下去的話——一想到這次交談我會氣得直哆嗦。

     但盡管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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