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拆散人間的姻緣,你快去吧!還憑你自己的力量在‘剃渡’之前向她勸說……”
田野毛發悚然,看壁上的挂鐘,還不過九點十分,也許十點鐘就是“剃渡”時間,他點首向修女道謝後,即發足奔跑。
由原路走出醫院,喚了街車,直馳向碼頭,乘輪渡過海,又急疾的雇車趕往幹諾道去。
原來,這間教堂距離霍天行的住宅并不遠,他每到霍宅時,差不多都要經過的,所以并不陌生,隻是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在這裡。
到達教堂,田野已耗去了半個多鐘點。
田野跳出汽車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金光燦爛的聖十字架。
這天望彌撒的人很多,田野不是教徒,但他闖進教堂裡去,心裡也肅然地起了另一種感覺。
大概這時候大家正唱完聖詩,所有的教徒全在禱告,全場肅穆,寂靜得連空氣流動幾乎都有聲息。
田野蹑手蹑腳地自那條深長的走廊進去,但那輕輕的腳步聲已驚動了那些正在默禱的信徒,自那些一行一行排列整齊的坐椅上不約而同向田野投射過來。
使田野非常尴尬。
尤其那立在聖壇前戴着金色燦爛高僧帽的主教,也以憎惡的眼光向田野射過來。
這樣,便有一個穿黑衣白領的神父模樣的人向田野走過來,對這個不懂得禮儀的客人,招招手,意思是叫田野随他走出禮壇外去。
田野也恨不得能找到一個人給他指引。
“你找誰?”神父在教堂外的回廊止步而問。
“我找蕭玲珑,九龍‘聖瑪利’醫院的一個修女叫我來的!”田野禮貌地答。
“那末你一定是田野先生!”
田野很詫異這位神父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一陣下意識的激動,心中忐忑不安,連忙點首。
“蕭玲珑已預感到你或許會趕來,她請我轉達你一句話。
她不願意再看見你!”
這無異等于晴天霹靂,田野更急,揩了額上的熱汗說:“不!無論如何,請你帶我去見她一面……”
“世世紛紛,隻有歸依天主,脫離煩嚣才是真福,蕭玲珑既有決心歸主,你何必再打動她的凡心……”
“不管如何!我要和她見一面,就算最後的一面吧……”
神父見田野意思堅決時,臉上也有難色,躊躇了片刻,歎息說:“唉,這或者也是天意……你站在這裡等等吧!”說着便返身向走廊進去,直往後院。
田野心焦如焚地等着,從那回廊越出去,那是羅馬式的大理石柱,外面是花園,遍植花卉,雅靜肅穆,有如置身世外。
這時,教堂内的歌聲又起,信徒在唱着頌詩。
那莊嚴的聲浪傳播在空際,仿如天堂就在眼前,田野的心境朗開,也覺得煩惱遞減。
然而,那神父又重新自走廊裡出來,向田野說:“蕭玲珑還是說,不願意再看見你!她還告訴我說,你還有你的前途,隻管自己努力,不必以她為念,她可以得到幸福!”
田野黯然,他做夢也沒想到三姑娘會突然的這樣下了決心,又突然的轉變得這樣絕情。
他呆住了,怔怔地凝注着神父,很久,才怏怏地說:“她真的這樣說嗎?……為什麼這樣對我呢?”
神父有勸慰之意,輕輕的拍了拍田野的肩膀說:“既然她已下了決心,那是天主之意思,也是蕭女士的福份,你别再騷擾她的意志,再打動她的凡心,世間上盡是罪惡,隻有脫離紅塵,才是真福!”說至此間,他頓了頓,看着田野失望的表情,也似有同情之感。
“我不能再陪你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你該回家去啦,不過假如你的心中紊煩,而尚有時間的話,可以進教堂裡聽聽聖詩,這樣可以滌除心靈的煩憂及污垢,……天主可以幫助你!”
田野似乎在接受傳教,低頭不語,那神父再次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膊,便轉身飄然而去。
教堂内的歌聲又起,莊嚴肅穆,那真是“天堂之路近了”。
又仿如那歌聲阻擋了田野和三姑娘的會面。
因之,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黑紗罩頭,白帽緣,挂着聖珠,披着黑衣而臉帶淚痕的女人……她就是三姑娘……她已成為一個女尼了。
于是,由開始至終,和三姑娘怎樣相識的,見第一面時的印象怎樣惡劣……又一幕一慕的映在眼前。
那時候,三姑娘還是一個私娼,田野卻是個失意而自視甚高的大學生,以一個大學生的身份怎會瞧得起一個私娼呢?所以,同住在一個公寓,不論三姑娘對他如何的體貼,他直當是一種罪惡的誘惑……到如今回想起來,使他大為慚愧……尤其在他犯盜竊罪被羁獄時,三姑娘仗義出資保釋他出獄,更是肺腑銘感。
如今已無法補救,三姑娘已決定歸依天主,那是空門與人世之隔,田野自覺挽回太遲,惟有抱恨終生矣。
他在庭院中呆留很久,直至到憧憬夢回時,始才驚覺尚留在教堂的院落之中。
他的眼中淌下熱淚,悒悒地由原路踏出教堂。
路上行人如梭,但他似乎走進了虛無之境,如癡人般的行走,那些行人也彷佛浮雲般飄蕩。
倏而教堂的聖鐘響了,把田野驚醒。
“我能讓三姑娘就此進入空門嗎?……”他叫嚷說,忽然轉身直向教堂奔走回去。
他發狂般的奔走着,假如他的身上不是穿着華麗的西裝,路上的行人準會誤會他是逃亡警探追捕的強盜呢。
他又回到那莊麗的教堂門前,聖鐘雷鳴,豈料僅是那末短短的一點時間,教堂内已經空了。
信徒們做完他們的功課已經散去。
幸而,剛才和田野說話的那一位神父還在,他正指點一個小童在收拾神龛。
田野搶上前,一把扯住了神父說:“……神父!無論如何,請你領我去見蕭玲珑……她不願見我,但我卻要見她……”
神父很冷靜,毫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說:“已經太遲了,她現在已經是屬于天主的了……”
田野頓時毛發悚然,由頭冷到腳尖,呆滞而無表情地顫動的直打後退。
“她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