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霍天行是購買你來向他下毒手的,假如事敗,頂多錢庚祥把你一個人幹掉,于他的‘正義’公司沒有牽連,再不然,殺錢庚祥得手後,案子被香港政府揭發,那也隻是你一個人入獄,于‘正義’公司無關……田野……,你受利用了,被人利用做工具還蒙在鼓裡……将來是被殺,或者入獄,還未可預料呢,由此,你總可以知道霍天行的為人狠毒惡辣了吧?……這個挂了正義為名,充滿了險惡毒辣的殺人機構……我早呆厭了,早想脫離啦……田野,假如你有良心,你能再逼我嗎?……”
至此,田野澈然大悟,霍天行和錢庚祥的一段恩怨,所以霍天行利用他和錢庚祥的手下數次起沖突的原因。
但是由此,更可以證明欲想脫離“正義”公司的組織,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錢庚祥已經死了……”田野說。
“啊,死了……”懶蛇失聲驚呼,由心中感出恐怖:“什麼時候死的呢?霍天行是怎樣下毒手的呢!……”他的手抖顫,全身戰栗。
“昨天——所以我不希望你和錢庚祥落在相同的命運,我希望你跟我回去……”
“啊……”懶蛇大為恐懼。
“由錢庚祥的死,更可以證明霍天行是不會輕易放過人的,你難道說忍心要我死在霍天行的面前嗎?”
“這樣躲藏着總不是辦法,要就逃出香港,要就跟我回去……我已經說過,我負責帶你回去,自然負責你的安全,一定據理向霍天行力争……。
”
“你能擔保霍天行讓我活命嗎……不,不;”懶蛇的酒氣已變成了冷汗,滿額淋漓,聲音直在發抖:“連錢庚祥有着龐大的惡勢力也難逃一死!我毫無憑藉……你能嗎?”
田野也感到困惑。
但是話既出口,又不能收回,又說:“假如霍天行一定要你的命,我可以做陪死的!還有周沖也可以幫你的忙……。
”
“啊,陪死……陪死也同樣是死,周沖能幫助我個什麼?霍天行随時随地都可以取周沖的性命,霍天行直到今天為止仍讓周沖活着,不過是因為霍天行曾經受過周沖的父親的恩惠,而且還有金麗娃替周沖撐腰,因為金麗娃和周沖有染呀……霍天行根本是王八蛋,他為自己的利益,連做王八蛋也甘心,太太偷人養漢,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這兒你就可以知道他的為人了……”
懶蛇慌亂過度,已漸顯得語無倫次了,但這些話聽到田野的心中是非常刺激的,也不知是妒嫉仰或憤恨,怒火上沖,不禁露出咬牙切齒的怒容,高聲說:“懶蛇!我勸你把槍杆放下!”
懶蛇那裡肯聽,槍口仍對準了田野,激顫地說:“不要逼我!我是甯死不肯回去的,……我沒有錯呀!難道他要我殺什麼人我就得殺什麼人麼?天底下還有公理麼?我放過我的拜把兄弟一條活命并非罪過,手足不互相殘殺是人之常情……何苦逼人太甚……”他說時不斷地向後退去。
“沒有誰要逼你!我在救你的性命!”田野咆哮。
蓦地,山野間随着風勢飄上來一聲呼喊:“田野,你在那裡……?”
“是什麼人?……”懶蛇惶恐地四下觀望。
“他是吳全福!”田野說。
“出賣我的人……”懶蛇咬牙切齒像爆炸似地迸出一句話。
他已退至懸岩的邊緣處,手中的一管槍四下指瞄,要找出吳全福的存身處。
“我勸你放下武器!”田野再說。
“你休想……”懶蛇話未脫口,突然發出一聲慘銳刺耳的呼叫,原來他誤踏了一塊松搖的岩石,竟墜下千丈懸岩!
田野吓得魂不附體,急忙撲上前搶救,但等他伸出手來已經過遲,俯首下望,懶蛇的身影在懸空中打轉,漸漸縮小,嘶叫的聲音也随着下堕拖得長長的,使人毛發悚然。
他觸撞了岩石,觸着了半山空的枯樹,又被彈了出去,直落到千尺岩下,縮做一團,躺在沙灘之中,不能動彈了,從岩上看下去,他的身體已經隻有一隻蟑螂那般大小。
這不消說,懶蛇已經喪命了,這樣的死法,未免太過凄慘,是時太陽已經向海面降了下去,天空間染上一片昏紅的雲彩。
雲彩把碧綠的海水也耀紅了一大塊,浪是白的,一層一層,推湧着劃上沙灘,就好像要争取吞噬下懶蛇的屍首。
田野凝呆地悲憤落淚,他沒有殺懶蛇的意思,但是懶蛇竟因他追逼墜岩而死,這與殺懶蛇又有什麼分别?懸岩千丈,看着那迹近模糊的屍首,想尋找一條可爬行的道路下山去将他掩埋也不可能辦到。
那管獵槍落在岩頭上的邊緣,被幾條枯竭的松枝架着,這可能是懶蛇唯一的遺物。
田野顫顫地躬身将獵槍拾起。
“田野……你在什麼地方?……”吳全福又在呼喊了,聲音非常接近,他已跟蹤爬了上來。
田野沒有回答,他抱着獵槍,千頭萬緒,道不盡那樣多的事情,一齊湧現在心頭。
懶蛇是已經死了,假如正如懶蛇所說,霍天行是要取他的性命而甘心,那末他在霍天行的面前,将大可以得到獎勵,但是懶蛇又是周沖範圍下的心腹人,他又怎樣向周沖交待呢!
周沖當然會認定田野奉着霍天行的命令向懶蛇下毒手的,這未免太冤枉了,田野越想越是恐怖。
假如為了讨好霍天行,犧牲懶蛇的性命去争取青睐,在人與人之間,争取生存而不擇手段的黑社會上,還大可以說得過去,但田野非但沒有這個企圖,而且懷着赤子之心,希望能解救懶蛇的危機,沒想到因之反而使懶蛇葬身岩下。
這一着,做得太錯了……。
“啊,田野原來你在這裡——”吳全福找到田野的在處。
由田野原先上來的地方仰起了脖子探望。
他看見田野安然地坐在那裡,就比較放心了,“可否請你拉我一把?”他伸出手來說。
田野呆若木雞,連動也沒有動一下,呆坐在一塊岩上,扶額沉思,似乎沒聽見吳全福的說話。
“田野,你怎麼啦?”吳全福隻好自己爬上岩頭。
當他四望,沒看見懶蛇的蹤迹,大為詫異:“咦?懶蛇呢?”
田野仍然不動。
“田野,懶蛇呢?”吳全福覺得情形不對,走過來搖他膊胳:“你怎麼了?我說話你聽見了沒有?”
田野茫然,如夢初覺,擡頭看了吳全福一眼。
随手向山下指了一指。
呈全福不解,環顧四望,這時夕陽已堕入海水,一輪半圓的紅輝留在水面,天空籠上一層薄薄的灰黯,山風漸猛,四望雲煙以及山岚瘴氣,吳全福找不到懶蛇的在處,也許距離過遠,那屍體吹在泥沙之中,僅是一塊卵石般大小,誰會注意到他就是懶蛇呢?
“怎麼?懶蛇逃下去了……?”吳全福再問。
“不!他死了……”田野有氣無力地确實指着屍體的所在處。
吳全福随着他的手指頭,用他的視力細細地在沙灘上搜索了很久,終于他發現了一個硬僵的屍體,直條條地躺在沙灘上,潮水在湧漲,那白浪的泡沫已經沖過了屍體,有時,特别大的浪沖上來,還浸占了整個屍身,屍身便随浪花退縮而顫動。
吳全福毛骨悚然。
連呼吸也開始塞窒。
目瞪口呆地瞄了瞄田野手中抱着的一管獵槍。
“……你,你……你把他打下去了?……”他指着獵槍呐呐說。
“不!他自己跌下去的……”田野忽然咆哮:“你怎可以胡說?”
“你手上的槍……”吳全福渾身抖索。
“這槍是懶蛇的,是他的槍……他失足掉下山岩去了,我把槍拾起……”
“唉……”吳全福半信半疑。
不斷跺腳焦急。
“你……你闖大禍了?”
“你為什麼不相信朋友?我說,我沒有殺他……”田野暴怒,眼中露出紅絲,形狀非常可怕。
“唉,我就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有着什麼深仇大恨?……假如是欠幾個錢,斷然不會這樣的……?唉,你闖下了大禍了,可怕!可怕!……”
“吳全福!難道說你一定要指我是兇手?”田野咬牙切齒地,漸漸他的手指頭在獵槍上摸索,竟扳扣在槍機之上。
吳全福仍在為懶蛇之死而焦急,懦懦不安地,看看田野,又看看岩下的屍首:“唉,闖下這個大禍怎麼辦呢……”
田野緘默不語,向吳全福虎視眈眈,漸漸,他手中的獵槍移動,移動,慢慢地移動,竟調轉槍頭瞄準了吳全福的背脊,額上青筋暴跳,汗如雨下。
渾身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