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胞,都在顫動。
吳全福尚還沒有察覺,他手足無措,氣急敗壞地喃喃說:“……田野,你的禍闖得不小……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懶蛇和黑社會的秘密殺人組織有密切的關系,而且他在香港的地頭很有點惡勢力……”
“不管他和什麼秘密組織有關系?在地頭上有什麼惡勢力?反正我沒有殺他!”這次,田野說話的聲音輕輕的,細微得幾乎聽不見。
“唉!不是這樣說,在這種情形之下,那個不會懷疑你是兇手呢?……”
“你可以到山岩下看看,懶蛇的身上有沒有彈孔,到底是摔死的?還是被槍打死的?”
“不管是摔死的也好,打死的也好,反正村子裡的人,都眼看着你追趕懶蛇上山,将來,凡是懶蛇的親戚朋友,及一切和他有關系的人,都會指你做兇手……”吳全福偶然返身,到這時才發現田野的槍口對着了他的胸脯,頓時瞪目徨然。
“田野,你在幹什麼?”
“你說話太多!我讨厭你!我沒有殺懶蛇……”田野陰森地皺起了眼說。
“你發神經病了……”吳全福一手搶下他的獵槍,奇怪的是田野也沒有掙紮一下,獵槍就任由他搶了過去,那兇惡的形狀也頓時消失,頹然跌坐,雙手撐着頭,看他的樣子,是受了過度刺激而緻态度失常。
“田野,不是我恐吓你,剛才送我們上岸的漁夫,巧好就是懶蛇所住的鄰居,懶蛇好像已經預料到遲早會有人找尋到村子裡來,所以他關照了附近的鄰人,凡有人要找他,請鄰人一律把找尋的人支開,讓他好有充份的時間逃避,所以那漁夫便把我們指上山去。
剛才,我已經找着了那漁夫,向他質問,他說,他也不知道懶蛇到底犯了什麼罪惡要躲藏到漁村裡來,不過懶蛇到村子以後,每日均借酒消愁,喝得爛醉為止,剛才漁夫向他報信時,他就已經是醉醺醺的……”
“我看他逃走的形狀,歪歪倒倒,就猜想到了……”田野黯然說。
“不過……現在懶蛇的親戚,鄰居,都守候在山下,我們怎樣下去呢?他們假如看不見懶蛇,一定以為我們把他殺了……絕對不放我們走……”吳全福說。
“……那我隻好自己去投案了……”他籲了口氣。
“唉,你知道,這村子裡的人,全靠漁獵為生,性格強悍,況且‘山高皇帝遠’,是不懂得什麼叫做法律的,萬一沖突起來,我們豈不是要吃眼前虧了麼?”
“依你的意見我們該怎樣呢?”
“……等天再黑一點,我們偷偷下去,繞出海灘偷一隻漁船,駁上電船,逃出此地再說……。
”
田野已胸無主見,看着岩下的屍首,就猶豫不決,似乎不忍心逃避責任。
“現在不是講道德不道德的問題了,快走吧!”
田野籲了口氣,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吳全福再三催促,他還是僵呆不知所措,終于吳全福強把他拉了起來,逼着他行走,由高岩原來的道路慢慢爬下山去。
天色已漸漸黯下去,山峽中的風勢更是猛烈,攀着懸岩中間的裂縫,一層一層爬下去。
那速度是比較上山時快得多,但是風勢猛得似乎可以推得動人,稍為大意,手沒有攀穩,腳沒有踏實,即會被風刮下山岩去,田野因為精神上受到刺激,手腳已不如上山時般的靈活。
常呆在那裡發呆。
吳全福一直為他擔憂,但在這種環境之下,自顧不暇,是無法給他幫助的。
隻有在爬行略為接近時,呼籲叫他小心留神。
隔着山岚瘴氣,山岩下守候着的村民已經隐約可見。
他們當然還沒有知道懶蛇已經喪命,否則會有怎樣的舉動是無可預測的。
吳全福的衣着和懶蛇相彷佛,而且又背着獵槍,即算他們能看見兩個人影時,也會誤會吳全福就是懶蛇,但再接近下去,就不可能再隐瞞了,這時他倆必需繞道而行。
吳全福停下,略為探視了山底下的道路,若要避免再經過海灣下的漁村,必需要從左邊的山坳灣下去,越過一道狹窄的山峽,由山峽灣出去漁村斜旁的海邊,那裡并沒有沙灘,浪潮很大,近海的地方全積滿了礁石!海浪有節奏地翻騰,推湧着礁石,泡沫四濺,礁石的周圍像圍上了雪白的花邊。
吳全福知道田野是運動健将,由那地方下水,遊泳偷渡到漁村的海灣上偷一隻船來,再駁到電船上去,就可以避免和漁村上的居民接觸了。
不過看那浪濤洶湧,水中又不知道有沒有暗潮,由那兒下水是非常危險的事,但也就隻有那地方是比較淺近的逃生道路。
“田野,你有把握遊泳到漁村的海灘上去嗎?”吳全福指着那浪潮洶湧的地方向田野說。
“當然可以,不過我覺得還是向村民解說清楚比較好……”田野躊躇着回答說。
“别幹傻事,假如有把握就快跟我來……。
”
于是,吳全福領在前面由傾斜的山坳滑下去,落到山峽之中,那兒是污鏽的礦質山石,礦泉由石縫中洩出來,點點濺濕了他們兩人的衣衫,山峽長有丈餘,穿過去離開水面還有數百尺,不過岩石是疊生的,爬下去并不費事。
天色已經漸黯,在爬行的時候,全副精神注意在危岩之上,并不覺得疲乏,等到落至海邊之時,兩人都喘息不已。
“田野,你确實有把握可以遊到海灣上去嗎?”吳全福再鄭重說。
“這倒沒有問題……我們這樣逃走,将來懶蛇的屍首被人發現,我的殺人嫌疑不是更重了嗎?”
“田野,你再聽我說!這裡的鄉野村夫都是不懂得什麼叫做法律的,沖動起來,可以随地把你處死,假如你要報案,可以到香港去報,要殺頭要坐牢終歸是一樣的!”吳全福說着,忽然把獵槍沉到海中去。
“你在幹什麼?”田野問。
“滅去一切證據……”
田野才澈然大悟,吳全福始終還認定他是用槍把懶蛇打下山去的。
“你為什麼老是不相信朋友?我告訴你,我沒有殺懶蛇……”
“現在不是你辯護的時候!你知道,我是不會遊泳的,假如你有把握,可以趁此時天黑下水去,偷一隻漁船來,渡我上電船去……”
田野憤懑之餘,也就不再說話了,帶着感傷,匆匆脫下上衣,傍晚的時候,海水是特别的寒冷,他略為看過海水中的石礁,便縱身“撲通”跳入水中,浪潮在岩窪中特别的洶湧,尤其礁石的阻障,激成一道一道的漩渦,由岩漥處泳向漁村海灣,約有五百來碼地,要經過一道急流的山坳,順着水遊去,并不怎樣費力,就是要慎防水中的暗礁而已。
田野是運動選手,擅長遊泳,順水遊五百碼根本不當回事,吳全福眼看着他展開了敏捷的身手,眨眼間已經越過急流的山坳。
天色漸黑,田野的影子也遂漸在浪濤中模糊至看不見。
漁村已是一片甯靜,黑黝黝的隻剩下稀疏的幾點燈火,漁艇排成列,靜悄悄地擱置在海灘上。
田野接近了漁村,便不敢稍為大意,動作輕慢,連浪花也不激起。
雖然那海灣上并看不見一個人影。
“相信漁村裡的人還沒有知道懶蛇已經喪命。
否則就不會這樣的安靜了。
”田野心中想着,腳已經能觸着泥沙,可以慢慢地向沙灘上行上去。
他匍匐而行,來至漁艇排列處,四望沒有人迹,漁艇可以任由他選擇,他便選了一隻輕快的,拖落水中,搭起了木槳,複向逆水劃行,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很順利地回返岩窪吳全福的匿藏處。
“吳全福——”田野說:“我們是否應該把懶蛇的屍首帶到電船上去呢?”
“傻瓜!你是否要電船上的人指證你是殺人犯呢?”
吳全福落到艇中,田野繼續搖着槳,再蕩過了漁村,漁村已和他們逐漸遠離,駁上電船,水手們已經等候得不大耐煩了,他們很從容,安然脫離了險地。
夜香港,的确稱得上是一幅天堂的畫景,這夜,特别地一層薄霧把瓊樓大廈掩去,樓廈的燈光,由薄霧中透出,一幅幅的方格子窗框,整整齊齊的堆疊成座座的燈山,竟夜不息的霓虹燈,亮在各處,閃着奇彩,尤其環山馬路,一連串的路燈,長長地把海島的輪廓鈎畫出來,那就是一串夜明珠,堆疊在當中的就是寶石,足夠以引入迷離的世界。
對海出去,也是一層薄霧,薄霧把水中的一切動靜全凝結了。
船艇全擺在岸邊,靜悄悄的,在睡眠了。
眼珠與寶石均映在海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