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還是炮竹聲,地面已成了一片火海,尤其那些古古怪怪的煙花的色彩更誘人……
“田野,你在那裡?……”霍天行發着狂怒而喊。
隐約的,隻可聽到遠處駛來的救火車的聲響。
“霍老闆,我在這裡……”田野的身上已又中了兩發亂槍,但他支持着站起來,以殘餘的生命欲和霍天行解決兩人的仇怨。
霍天行的爪牙在這個時候已隻顧及到自己的逃生了,盲目四竄,如熱鍋上的螞蟻,在爆炸着的火光及煙硝中作求生的掙紮,但四處都沒有了出路……隻有霍天行一個人,孤單的冒着炮竹的爆炸,穿過層層的火花和煙硝。
一拐一拐像具行屍,追着田野的聲音摸索過去。
如雨點般流射着的火花已燒焦了他的衣裳,頭發也着了火,但他全不介意,欲以屠殺而稱雄于世間的野心在他的腦海中已告幻滅,他緊緊捏着手槍,一面在狂喊:“田野,你在那裡,告訴我,有種的告訴我……”
不時,可自那些淩亂流竄着的人影中,聽得他的爪牙在慘号,跌在地上打滾,好像鬼哭狼嚎的,那是他們的身上被火燃着了,活生生的在燒烤……。
“救命啊……”魏律師也在叫,但他的聲音,隻一刹那間便告斷絕了。
“霍天行,我在這裡,你要過來嗎?——”田野擦去臉上的血迹,也緊捏着手槍,向那火光掩蔽着的煙硝處露出的一個人影說話,他的聲音已被炮竹的爆炸聲壓蓋得異常微弱,但是那個人影是跷着一條腿行路的,自然可以證明就是那殺人魔王霍天行了。
田野的手槍已舉了起來,向着霍天行瞄準。
“田野,世間上可以留下的,除了你,就是我……”霍天行說時煙硝嗆了他的喉嚨。
“我們兩個人都沒有資格留下去!”田野答。
于是,他們開槍互轟,槍聲顯得微弱,因為又有一箱炮竹在隆然爆炸了,火光蔽天。
霍天行的手槍脫手落地,發着狂笑,随着倉庫頂上落下的一根燃滿火的梁柱,把他湮沒了……但他的怪笑聲似乎永留在空際,正和烈火一争長短昵。
田野也徐徐的倒下去,地上早就被火的兇焰包圍,他的眼睛逐漸馍糊,他僅能看到金麗娃似乎很安詳地躺在地上,她含着微笑脫離了一切煩嚣,無憂無郁地躺在那裡,在她的腦海中有着她美麗的幻境,這該是永久性的了。
田野剩下還有一口氣的力量,他仆倒地上,汗與淚交流,爬着,爬着,越過了一道一道的火叢,他伸手出來,努力伸向前,終于抓住了金麗娃帶着血迹的一隻玉手,……然後安詳地靜下去。
炮竹仍還像狂風驟雨似的在爆炸,倉庫的梁柱一根一根的塌下來了,田野和金麗娃兩手共攜,倏的一筒煙花爆射出一幅“龍鳳呈祥”的彩色圖畫。
……
救火員的努力已經把鴻發倉庫的火災撲滅了,災場所占的地區甚廣,殘牆敗瓦,餘煙縷縷,滿目凄涼。
隻見災場内的屍體累疊,俱已燒成了焦炭,分不出面目,令人觸目驚心。
警署的官員在估計這場災害的起因及它的損失,紅十字會在向波及的鄰舍作善後的救濟……
桑南施目睹這場火災的結果,她再也找不到她心上人的蹤影,她已昏倒過許多次數,在昏迷與清醒難分中如煙如夢似的過去,好像是永遠的過去了。
她知道田野是完了,但又好像不是真的。
桑南施除了把這樁事情永遠安埋在心中,還能作什麼呢?
她常自問:田野死了,到底田野是好人還是壞人?要遭此橫死?究竟是誰害殺了他呢?
是社會環境?命運?是女人??
司徒森雖然沒有達到把“職業兇手”整批歹徒一網打盡,而且主犯霍天行又告葬身火窟,但司徒森并沒有失敗,因為他抓到了一個要犯,供出了,“職業兇手”犯案累累的整個事實。
這個要犯就是周沖,他是到天主教堂欲實行綁架三姑娘時被司徒森布下的人馬拘捕的。
周沖走向了法庭,但是他并無恐懼,曆年來野心勃勃的意圖能占領霍天行的位置,取而代之,隻有這個時候他做到了,他代替了霍天行,代表了整個的“正義”公司殺人組織面向法律低頭。
他心中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金麗娃始終沒有屬于他所占有。
石闆街又回複了平靜,鴻發倉庫災後的一瓦礫廣場的四周,已為政府用木闆圍繞着釘封起來。
當夕陽西下,天主教堂的聖鐘鳴響的時候,大路上走上來一個道貌岸然的修女,黑紗罩頭,白團領,寬大的道袍迎風飄舞。
她的手中捧着一束鮮花,隻見她在災場前止步,仰首倉天喃喃祈禱,倏而揚手将鮮花向滿目瘡痍的瓦礫廣場上抛去,然後轉身飄然而遁。
這看破紅塵的聖女大概是吊慰她故友的亡魂罷!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