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年的曆史,辦兇案很有經驗,當他作過公式的調查詢問後,即找到死者跳舞時所戴的化裝紙帽,那上面用漿糊塗着有些夜光粉,在燈光暗處,夜光粉發出磷磷發綠的夜光。
這就是兇手用以來找尋行兇的目标。
而且在熄燈舞中,大家也看不見,兇手不用跳舞,單身混雜到舞池之中也沒有人能知道的……檢查在場所有客人的化裝紙帽,沒有一頂是再有夜光粉塗着的,可見得兇手預先有周詳的布置,是預謀。
這頂帽子便成了主要的線索,童探長便開始調查帽子的來源。
這舞會裡所有的化裝紙帽都是在拍賣時間賣出的,由桑同白親自主持,桑南施收款交貨,她父女倆也難逃嫌疑了。
童探長和桑同白原是契友,知道桑同白的為人,這古道熱腸的老人,在香港創辦慈善事業有年,又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信徒,怎會幹出謀殺案呢?但童探長照手續仍得按照公式盤問一番。
桑同白回答,這些紙帽全是由一家紙店包辦承制的,當時誰也沒有注意到任何一頂帽子上會有夜光粉,都是随意拍賣出去的……而且賈子德又為什麼會偏偏買上這一頂?
這些問題當然又會使人困惑,這謀殺案當不應與紙帽店有關吧?
幸而賈子德的夫人給這問題找出一個有力的答案。
她說:“賈先生拍賣的并不是這頂帽子,他在跳舞的時候,有一個陌生的客人嘻嘻哈哈地走了過來,似乎是喝醉了酒,瘋瘋颠颠番一把将賈先生的紙帽搶走,又瘋瘋癫癫把自己頭上的帽子取下,戴到賈先生的頭上……當時,大家都以為是開玩笑,沒以為意……誰會料到這内中還含有極大的陰謀呢……?”
童探長急忙追問:“這個人的形狀是怎樣的?有多大年紀?有着些什麼特征?”
賈夫人淚痕斑斑說:“當時的燈光很黯,看不清楚是怎麼樣的臉孔……而且匆匆就走開了……好像是中年人吧?……唉,在這種狂歡的舞會裡,陌生人和陌生人開玩笑,是常有的事情,誰會料到會有這種恐怖的事情發生……我當時确實沒有為意,也沒有注意……”
童探長有點失望,但他不放棄這條線索,繼續說:“你盡能力想!記憶,人總歸是有特征的,穿什麼顔色的衣裳?……”于是,他便離開了,讓賈夫人安靜思索。
一面他查明了賈子德當時購買的那頂紙帽的形狀,派出便衣警探在賓客叢中暗暗偵查,希望能發現那頂紙帽,但是兇手那還會這樣笨呢?搶換了賈子德的紙帽,還會留在手中麼?
第二條線索,童探長在熄燈舞上找尋,因為他斷定兇手在熄燈舞的時間行事是計劃的。
據音樂台的領班報告,熄燈舞是田總幹事吩咐奏的,于是,童探長懷疑的眼光便又投到田野的身上。
田野怯怯不安,他偷視注意霍天行和金麗娃的形色,霍天行的态度如常,他遇這種環境當兒,都是神色自若,從不把喜怒哀樂流露于臉上,倒是金麗娃的神色有點緊張。
“是你吩咐奏熄燈舞的嗎?”童探長又開始問話了。
田野呐呐地點首敷衍,自然他沒有膽量當面指出金麗娃。
“據我知道,熄燈舞似乎早了一點吧?”
這句話使田野很難回答,通常的習慣,熄燈舞多半要在十一點鐘以後,金麗娃要求時,的确早了一點,這内因不難想像,賈子德的年紀已有相當,不能熬過十一點就會離開舞會回家的。
幸而金麗娃挺身而出為田野解圍。
她說:“童探長,恕我說兩句話,這熄燈舞是我要求田先生請樂台奏的……”
童探長愕然,這案情撲朔迷離,簡直把他的頭也弄昏了。
“事實上我不過開口向田野總幹事要求而已。
”金麗娃再加以解釋:“實際上是他的要求——”說時,她指着身旁的洋朋友。
這位港督的秘書菲立浦先生,和童探長原是熟悉的,他斷然不會是謀殺案的主持人吧?
童探長不敢胡亂開罪這位政府的高級官員,在手續上略事問了幾句,這條線索又告擱淺。
這當兒,有探員已找到了賈子德的化裝帽子,被人抛棄在花園的草叢裡。
帽子是绉紗紙制做的。
不會有手印留下,找着了也枉然。
調查的時間已經有了兩三個鐘點,童探長沒有權力把這數百名貴賓繼續扣留,而且在這些貴賓中還有英政府的高級洋官員,便宣布請他們把名字登記下,各自回家。
登記姓名也不是手續上的一種形式而已,每個人在離去時,大門口有警探招呼他們一一把姓名記錄在記事簿中,遇有形迹可疑者,還得把地址記錄下來。
這種手續上的形式原就沒有多大用處,姓名、地址全憑賓客随口而說,有許多怕事怕麻煩的客人,故意把名字說錯,亂報地址,也無從得知。
好在童探長知道“聖蒙”慈善會所發出的請帖,是編好了名冊,按照名冊發出的,他在必要時還可以用名冊調查每個到會的客人。
總之,在這準備狂歡達旦的慈善舞會裡中途發生了血案,是件非常不幸的事情,賓客飽受虛驚,不歡而散,聖蒙慈善會在名譽上将遭受重大的損失,前途堪虞了。
田野雖然有金麗娃替他向童探長解答了問題,但是他仍是警探眼光中最大的嫌疑犯。
賓客一一告退了,田野還得陪同桑同白至門口處恭送,向受驚的賓客們緻歉。
霍天行和金麗娃不是同來,但是他們同去。
臨行時,霍天行還假惺惺地和桑同白握手,安慰這老人說:“今天的不幸事件,使我們歎息,不過相信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同時,他以銳利的目光盯了田野一眼。
這内中含有警告的意味,大概就是恫吓田野不得沖動,不得出賣組織。
賓客全散了,魏律師是最後走的一個,田野知道他是霍天行的智囊,當然他是希望能多知道一點關于警探們所得到的資料。
如何研究案情。
賈夫人已想出來了,那搶換賈子德化裝紙帽的陌生人,臉孔是瘦瘦的,中旬年紀,穿着一身黑西裝。
田野便想起了周沖,但是在舞廳中又始終沒看見周沖咧。
“這人是否唇上有一撮小胡子呢?”他口急嘴快地問。
“我……我……我想不起……沒看清楚……”賈夫人說。
“你怎知道這人有胡子呢?”童探長看出破綻馬上上前查問。
“我……我曾看見有這樣的一個人……這樣想而已……”田野知道已露了馬腳,支吾以對:“有一個這樣形狀的人,老站在大門口間……”
“你認識他嗎?”
“……”
“但是你很注意他,是嗎?”
“是的……因為他的樣子充滿了寂寞……”
童探長便轉詢賈夫人,賈子德有沒有認識這樣形狀的朋友?賈夫人搖首說,這樣的事情,實在使她很難記憶,賈子德交遊廣闊,認識的朋友很多,什麼階層的人俱有,叫她怎樣去想呢?
“賈子德平日有和什麼結仇嗎?”
“他為人正直,公正不苛,常得罪人,自然難免,但是能惹出殺身大禍的仇恨,相信還不緻于有……”
這案情使童探長迷糊,由于兇手的布局奇詭,使他感到辣手。
田野趁童探長再次盤問于賈夫人時,悄悄地溜開了,藉以松弛神經上的淩亂。
他無意中越過了衣帽間,從門縫中投望進去,隻見桑南施獨個兒呆坐在内,淚痕斑斑,這可憐的嬌貴小姐,自有生以來,養尊處優,父親視她如掌上明珠,相信她從未經驗過這種血淋淋恐怕的場面,所以必定已吓破了膽子,魂出軀竅。
在命案發生後,田野由于當時的環境複雜,使他意志迷亂,始終沒考慮到桑南施會驚吓到什麼程度,到這時,他始才覺得心中有愧,桑南施已把一切寄托于他,而他在危難時竟把她忘去。
桑南施發覺大門口站着一個人,徐徐地探起頭來。
當他們的眼光接觸時,桑南施的淚珠又如泉湧,雙方都是無言的,在無言中有着一股辛酸,也有着一股哀怨的申訴。
田野踏進房去,靜默地和桑南施對面坐下,他真的不知應該找些什麼話來安慰桑南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