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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來吧……”曹操揚揚手,“散帳後去換換衣服,有什麼難處叫程仲德為你安排。
”他知程昱昔日與之有些交情。
畢谌拭去淚水卻不站起,又道:“在下還有一事相請……”
“你想将令堂靈柩扶回兖州是吧?”還未說完曹操就知道了,“赴任魯國之事不忙,你隻管先回鄉改葬老母,這場喪事一定要辦得十全十美,陪葬之物我幫你出。
”
“謝曹公!”畢谌這才肯起身,放眼瞧東首的掾屬中除了程昱、薛悌都不認識,便走到最後垂首而立。
見畢谌歸班已畢,曹操臉色一變,厲聲喝問魏種:“姓魏的!老夫待你可薄!”魏種吓得體似篩糠,戰戰兢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曹操待他确實恩重如山,舉他為孝廉、授他為從事,把他視為股肱心腹。
可是兖州之亂時他卻被浩浩蕩蕩的叛軍吓破了膽,糊裡糊塗也跟着當了叛徒。
曹操身在徐州還曾對部下誇口,天下人皆叛魏種也不會叛,沒想到被事實狠狠扇了一個嘴巴,氣得曹操發下毒誓“種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①!”
現在他真被曹操拿住了,這還有何話可說?魏種自知生還無望,連句告饒的話都說不出口,恨不得把腦袋鑽到地裡,光剩下哆嗦了。
曹操氣哼哼看着他,喝罵道:“膽小鬼!如此怯懦還能有何作為……松綁松綁!”
“啊?!”所有人都呆住了,以為曹操非殺此人不可,沒想到卻為他松綁了。
魏種更是驚得不知所措:“曹公……您、您這是……”
曹操白了他一眼:“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看在你那點兒微末才能的分兒上,老夫就饒了你,且在我幕府當個掾屬吧。
當年治理兖州你也多有建樹,怎麼會臨難投敵呢?真真可惡至極!”
魏種聽他原諒,咧嘴便哭:“在下對不起您了……嗚嗚……日後必當……嗚嗚……”
“哭什麼哭?”曹操厲聲道,“好好鍛煉一下你那膽子!别在人前給我丢醜,去去去!”
魏種哆哆嗦嗦站起身,程昱早笑逐顔開地迎了過來:“老弟大難不死,來吧來吧……”将他引到了畢谌身邊。
“恭喜明公收錄舊部。
”呂布見縫插針逢迎道。
曹操點着頭不住微笑,忽見轅門兵士又推來一人,衣衫褴褛蓬頭垢面——正是陳宮!他心頭頓生陰霾,面色又轉凜然,滿營文武頃刻間安靜下來。
呂布方才雖有推卸罪責之意,但陳宮确是禍亂兖州的罪魁禍首。
沒有他挑撥煽動,張邈也不會跟曹操反目成仇,也不會有張超、李封、薛蘭、許汜、王楷、毛晖、徐翕(xī)、吳資這麼多人造反,更不會有呂布入侵兖州、奪取徐州猖獗了這麼多年。
曹操拿定主意要羞辱他一番,擡手道:“松開他……我得好好問問我的大恩人!”
士兵解開繩索,陳宮不卑不亢面無表情往他跟前一站。
曹操譏笑道:“公台,卿平常自謂智計有餘,今何以遭擒至此?”
陳宮一陣苦笑,斜眼看看呂布:“隻因此人不從宮言,以至于此。
若其見從,亦未必為公所擒。
”
呂布連忙叫嚷:“胡說八道!曹公運籌帷幄,豈是你那微末伎倆可比的?”
“不許插嘴!”王必再次喝止,“你怎這麼多廢話呀!”
曹操見陳宮到這會兒還不肯服軟,又譏諷道:“公台以為今日之事當如何啊?”
陳宮脫口而出:“為臣不忠,為子不孝,受死乃是應該!”他與高順一樣,抱着必死之心。
曹操愈加冷笑:“卿如是一死,家中老母該如何?”
陳宮仍是毫不猶豫:“宮聞将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老母之存否,全憑明公決斷!”他将曹操捧起來,使其不能再害他母親。
曹操又問:“那卿之妻子又該如何?”
“宮聞将以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絕人之祀,妻子之存否,亦在明公也!”陳宮依舊敷衍。
曹操料他故作強硬,還要再出言相戲。
哪知陳宮躬身一揖:“請出就戮,以明軍法。
”說罷轉身就要出去領死。
曹操心頭一顫,趕緊站了起來:“公台且慢!”陳宮充耳不聞,依舊大步流星往外走,幾個兵士連忙将其攔住。
“公台,你……”突然間,曹操不知該說什麼了。
從本心而論,曹操确曾将陳宮恨到骨子裡,但幾句譏諷的話出口竟将他逼上死路,心腸又不禁軟下來。
當年曹操之所以能自任兖州刺史,全賴陳宮遊說州中官員,此後破黃巾、敗袁術多有建樹,他往昔的功勞也不小了。
哪知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助自己入主兖州的人是他,掀起叛亂險些逼得自己無家可歸的人也是他!可自己确曾一日之内殺死邊讓、袁忠、桓邵三位名士,确曾将朝廷任命的兖州刺史金尚逐走,累得其被袁術害死,也确曾屠戮徐州百姓,雙手沾滿了無辜的血……陳宮背叛并非全然未占道義。
想至此曹操又羞又愧又惱又痛,忙向前幾步緩緩道:“公台,你這又是何必呢?其實我……”話說一半又打住了。
曹操實不知該如何開口,絕不能當着衆人的面說這個叛亂元兇無罪,但是真把他殺了又